第九章
◎气温3-14度 天气晴 ◎
路西绷着标致的小脸，快步走在前面，黄斌春风满面，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晚上各个项目下训练的时间不一样，所以宿舍区的小路上没什么人，路灯把这对父子你追我跑的身影映在石子路上，拉得很长。
调戏自家宝贝儿子成功，黄斌嘴角都快笑咧到耳朵根去了，还不忘殷勤地「嘱咐」。
其实说的都是刚才已经说过的话，但就是在小西面前再刷个存在感，犯个欠。
黄斌语气诚恳：“小西，在外面记得要好好吃饭！”
路西面无表情：“喔。”
黄斌态度殷切：“小西，记得跟哥哥姐姐们打好关系。”
路西毫无波动：“你说过了。”
想死。
这其中既有感受到威胁后对对手的打压，也确实有实话——昙花一现的优秀运动员太多了，受伤、训练不够科学、生长发育、甚至单纯与教练不和睦，太多太多原因都能毁掉一个青年运动员，更不要说是在一个男单项目并不够强，没有系统的顶级运动员培育体系的国家。
第三天，天还没亮崔笑就走了，他要出发去参加世锦赛。路西迷迷糊糊跟他道别，给他加油时，崔笑还没忘了嘱咐他一句：“出门前看天气预报！”
——
“爸，你把崽崽带来了？”路西惊喜地问。
现在站在这儿的不是顽皮弟弟，是顽皮老爸。路西有嘴说不清，郁闷地食指抵着额头。
刚才黄斌一直在尽教练的职责，跟陈岐聊路西的训练情况，等进了路西的宿舍，他则立马化身天下所有送孩子上学的标准家长。
黄斌伸手过去，揉了把路西头发：“行，那老爸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跟路西道别出去了，就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题目做完，准备出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最后一节是数学，虽然路西并不怎么爱学习，但是他做事特别认真，所以老师最后留的一道题他还是决定做完了再走。
路西有点路痴，照着地图转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还好他对自己的路痴程度早有预料，出门得很早，所以推门进班时，虽然班上人都到齐了，但至少还没迟到。
路西霍然回头，认真地说：“爸，不会有人比你更能欺负我的。”
从他第一次上冰，摇摇晃晃地自己站起来起，黄斌就知道。
认了，摊上这么个小孩儿，心疼就心疼点儿吧。
王丽丽逢人就说一句：“我们小西今天出去上课忘记带伞了，自己淋雨跑回食堂的哦！是不是特别可爱的小迷糊！”
“我这怎么能叫欺负你呢？”黄斌一脸无辜地摊开手，“老爸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吗？”
路西应了声，把小狗的两只前爪搭在窝边，这样就好像每天它都在这儿等着自己的小西哥哥训练回来；
“来国家队是好事，为国争光是荣耀，你一直都要强，爸爸明白，也希望你加油。”黄斌说。
“哎！路西！”
上课这种事跟滑冰相比，对路西来说无聊的多，不过他们的文化课就上半天，中午就放了。
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背包，摸出个袋子递过来“对了，这个给你。”
要做世界第一男单。
路西循声望过去，对方是乒乓球队的小将，因为黄斌平时特别爱看这些小球，所以路西认得他。
文化课学习是在首体另一个片区的文化班，因为不止花滑队，其他体育队的适龄选手也都放在一起学习，所以地理位置更方便那些大项目的队伍，他们花滑队走过去就得走一阵子。
那其实不是很大的雨，反倒把春光润得更明媚，但是这种感觉就很无语，因为这边不提供伞，路西也没带伞。
——
但是当看到崽崽，发现自己原本那点身处异乡的离愁烟消云散时，他还是果断向可爱小狗势力屈服。
他快出口的话赶紧刹住车，抬头看去，浅蓝色的宿舍楼门口，崔笑两手插兜站着，温和地看着他，俨然是一位教育顽皮弟弟的好哥哥。
路西满头黑线地看着黄斌做这些无用操作，忍不住说：“爸，我已经铺过床了。”
黄斌跟崔笑道谢，又哄了路西半天。
问题是崔笑不懂事情的真实情况。
那会儿邓畅能跳后内三周，他不能，但还是敢说邓畅「比他弱」，回去就偷偷跑到冰场一个人狂跳，腿软的都跳不起来了，还在那绕场，黄斌气得把他从冰上扛下去。
跑去食堂见到王丽丽时，王丽丽看到一身湿透的路西，先是吓了一大跳，得知小孩「忘记带伞」又「没加领队微信」的来龙去脉之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崔笑听完后，震惊地看着黄斌，难以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皮的老爸。
路西在楼里等了几分钟，没人来，没办法，他只得冒着雨跑出去。
路西本来还有点担心到陌生的环境学习文化课，会不会和大家相处不来，事实证明完全不用有这样的担忧，他一过来就是大家的团宠。
路西幽幽地说：“再揉真的长不高了。”
路西虽然长了一张非常乖巧的脸，性子却从小狂得很。
“明白了。”半晌路西点头，“但我还是要做世界第一男单。”
这是世青赛结束之后，路西在采访时就说过的话。
黄斌「噗」地一声，一时间产生了种「所以我刚才在废什么话」和「我儿子真是好样的」交织的复杂感受。
虽然表面上他总是对崽崽爱答不理，但十年里不管去哪，毛绒小狗都睡在路西床头。
路西熟稔地把放崽崽的小口袋叠成一个小窝的形状，放在自己枕头边，让崽崽坐进去。
崔笑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大哥哥，好说话，乐意带他，而且遇到这种情况还愿意站出来冒着得罪路西的风险教育他，让他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