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如果比赛前夕还是觉得不行,可以临时报低,但是明年2月份的大奖赛决赛以及世锦赛上,在单跳稳定性没法保证的前提下,如果要达到「保三争一」的目标,他必须要把这个高难度连跳搞出来。
“你保证你完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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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海空白地大喊了一声「邓哥」,拉开冰场门就冲了上去。
“没关系。”路西认真地轻声说,“我明白。”
还有他的师弟尼克,今年的世青赛冠军,势头非常的猛,参加了全世界第一场本赛季的B级赛事,上了5个四周跳的一套节目,拿冠军时领先了第二名80多分。
但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就变成了细细的,碾在他心尖上的疼。
路西拉开冰场门上来,滑到他面前认真地说:“我觉得虽然别的动作你做不了,后外应该是能跳成的。你没发现自己陆地课和冰上的起跳不一样吗?”
想要躺在那儿哪怕是装一会儿死,都是好的。
还好就在上冰时,邓畅支起身子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清醒着。
所有的光落在冰场上的人身上,除此之外都是一片夜幕般的漆黑,冰面构筑成梦幻的世界,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实这么多年都没练出第三个四周跳, 刘新宇已经是一个摆烂的状态了, 高卓霄来了, 今年滑完他就准备退役。
灯光映在路西漆黑的眼睛里,让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幽深的葡萄色。明明这时候路西的位置更低,明明仰着脸,在邓畅眼里他却像高处的神祗,只有他能给予温柔和爱意。
“没错,你记性很……”路西刚点了一下头,话声戛然而止。
但这就意味着邓畅的节目每次都会抽空他的体力槽,一点投机取巧的余裕都没有。
4Lo是高级四周,刘新宇的想法大概是反正我也跳不出来,随便练练就好。路西这么认真地跟他说,反而让他愣住了。
下午刚吃过晚饭,邓畅又被临时叫过去,说是有很关键的问询。
——
冰场上邓畅在合乐,有时候合乐是只做舞蹈动作不上难度,但这次是上难度的。
冰场的低温,馆外的暴雨,甚至这几个月来的一切风雨飘摇、荆棘遍地,都成为这一幕的注脚。
是绝望里的安慰,是心脏无声而热烈的纠缠。
邓畅最近遭遇的这些和受伤相比,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有问题!没问题我能这么菜么!没什么事儿的话你走吧!”刘新宇恼羞成怒地喊。
不需要说任何话。
等于说这份压力和责任完全落在邓畅一个人身上。
可邓畅最近一个赛季状态都不算好,包仲杰那边的事也还没完,他时不时要被抓去问询,这问询最可恶的一点是,根本不提前说一声的,能早个半天告诉邓畅「等下要找你开会」都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躺着的那一会儿体温融化了冰面,衣袖裤腿都湿了。
在这两秒里,路西心脏猛地抽紧,所有糟糕的想象都冲进脑海,几乎觉得心跳都停了。
“怎么样?受伤了没?”路西冲到邓畅身边,急切地跪下,“要我叫队医吗?骨头没事吧?哪里疼?”
在倾盆大雨的夜晚,在奏鸣曲急骤纷乱的乐章里,两个少年跪在训练馆空无一人的冰面上,拥抱着细致熨帖地接吻。
没有受伤,但是很疼,也很沮丧,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因为他们是绝无仅有的并立在世界之巅的双子星,只有他们明白彼此的一切际遇。
另一边,折原千里依旧是巅峰状态,浅野昴同样变得更强。
“下一个是那个顶级连跳了吧?”周元熙也差不多记住了邓畅的动作。
有种说不出的萧索。
到后来路西记不清说了什么,只记得对方反复地问。
邓畅侧过头,路西看着他,脸上在很温暖地笑,眼里却闪着隐约的泪光,神情有种让人酸涩的温柔。
可足足两秒时间,他一动不动。
“你确定你没有参与这些?”
但邓畅拒绝了。
邓畅没有多想,握住路西的手腕。
冰面上邓畅在4F 3Lo之后,第三个点冰跳没能做出来,落冰时脚下一个不稳,狠狠地摔了出去。
路西和邓畅相伴了近十年,是对手,是战友,是知己,是恋人,没有哪一刻,他们与彼此比现在更贴近。
时间太晚了,没让崔笑在这儿陪着熬,路西拎着录音机,用最原始的设备放音乐。
周元熙本来今天要采访的,路西以为这么久他都撤了,结果居然还没走,坐在体育馆大厅里等着他们俩,看见路西过来时问:“今天我还能录制吗?”
邓畅的练习状况也不乐观。在距离大奖赛首战还有不到一个月开赛时,依旧没能在合乐中干净地完成这个连跳。
因为今年邓畅的状态确实是没有去年好,在这样的挑战下硬上难度,太不容易了。
教练组考虑,要不要把难度降下去。
不管是兴奋还是期待,不管是落寞还是疼痛。
4F 3Lo 3T,去年之前是全世界只有老瓦能做的跳跃。
路西想人家也等了很久,说:“行。”
“没关系,别担心。”邓畅摇了摇头。
录音机里《暴风雨奏鸣曲》的旋律还在响着,第一乐章的音调焦灼急切,仿佛将体育馆外黑压压的云层和瓢泼大雨都带进了馆里。
漫无止境的长夜里。
有你,有我。
做彼此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