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于雷礼恬不知耻的话有一肚子的槽想吐,但想着想着,鹿野忽然有些……心动了。
侠盗哎。
劫富济贫哎。
哪个看武侠故事长大的小女孩没有一个这样的梦呢!
更何况眼前这情况,简直是逼她当侠盗哎!
她那失去的小金库,简直就像是引导她走上这条路的天命启示!
一想到她如入无人之境地溜进为富不仁之家,将大把民脂民膏悄咪咪全都偷走,把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而她可以尽情地把这笔钱用在该用的人身上,嗯,一个字,太爽啦!
于是鹿野蠢蠢欲动,戳傅霜知。
“你觉得——”
“你想都别想。”傅霜知的声音又快又冷有如冬日冷峭的风。
鹿野一呆,“……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雷礼也理直气壮地质问。
傅霜知斜睨雷礼一眼,不知为何,雷礼吓得一哆嗦。
而后,他语气淡淡。
“你敢保证自己一次都不被抓?还是被抓之后你有几条命可以让你金蝉脱壳?又或者你喜欢过躲躲藏藏不见天日的日子?”
鹿野:……
雷礼:……
傅霜知捻着手中的茶杯,看着鹿野,声音很轻,目光如茶水般幽深透亮:
“鹿野,你要走在日光下。”
……
啥意思?
雷礼挠挠头,没弄明白这句话。
鹿野却已经怔住。
因为她懂。
因为傅霜知的前世,便是过了无数个躲躲藏藏不见天日的日子,为了复仇,他抛却了一切,世俗道德,规矩法度,自然还有正大光明走在阳光下的身份。
他有无数个化名,却没有一人知道他还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叫傅霜知。
他有无数个身份,却没有一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那个早被人遗忘之人。
与世俗对抗,就要相应地失去世俗赋予的一切。
他经历过这样的苦楚,所以决不许她再经历一遍。
哪怕只是一个可能。
但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总是鹿野神功盖世,也无法保证自己绝不会失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就算只有一次,谁又能保证这一次就不会出事。
所以,这样本身就极有风险的事,一开始,就不要想着去做。
鹿野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被傅霜知这样一说,自然也很快醒悟过来,同时心里也酸酸暖暖的。
尤其被傅霜知那双眼睛一盯,弄地她心虚又莫名有些羞窘。
于是别开脸,小声咕哝着:
“可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难道就这么看他们胡作非为么……”
雷礼帮腔,“就是就是!”
傅霜知又斜了雷礼一眼,随即,才慢条斯理地笑道:“自然不能就这般算了。”
鹿野登时眼睛一亮:
“你有什么办法?!”
她知道,傅霜知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办法的!
傅霜知却忽然伸手,狠狠敲了她脑门一下。
“忘了么?你如今可是郡主了。”
“既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那么,自然要用有身份的人的办法。”
“什么是有身份的人的办法?”
“啥?你啥时候成什么郡主了?!”
……
这一顿饭,终于在鹿野两人嘀嘀咕咕,雷礼祥林嫂一样的“你咋就成郡主了”,以及三个孩子抱着肚子心满意足打饱嗝的氛围中结束了。
鹿野被雷礼念叨地实在烦了,也不想邀请他去自个儿的新家去做做,出了小饭馆就轰他走。
雷礼觉得鹿野过河拆桥,用完人就扔,很是不忿,依旧念念叨叨,硬是又跟着几人走了一路。
鹿野也不是多真心想赶,便也任由他了,只是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
而后拉着傅霜知的手,轻声道:“走这边。”
说着,在前方的分岔路口处,指向了并非回家路的方向。
傅霜知眼睫微动,没有说话,极其自然地一起走进那条路。
之后,鹿野又带着指了几次路,却是越指,离两人的小院越远。
雷礼开始嘀咕他们到底住哪儿了。
鹿野一概不理,直到几人走到一个人很少,又深又没有拐角的小巷子,鹿野忽然顿住脚步,将三个孩子往傅霜知雷礼两人怀里一推,而她,则飞快转身,倏忽便如流星般朝身后几十米远处的几个“路人”袭去。
那几人完全没有防备,连叫都没叫出来,就被鹿野制住,一顿好打后,立刻开始告饶,同时也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来历。
——竟然就是那什么二皇子奶娘派来的人。
鹿野等人从牛马市离开后,终究又有人去跟丁家报信,丁奶娘一听,顿时气的不轻,立刻派了人去寻找鹿野几人的踪迹。
鹿野他们完全没掩饰,许多人都看到他们进了饭馆,于是那丁奶娘派来的人就在饭馆外等着,见几人出来,便悄悄跟上。
他们跟上也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打探清楚几人的底细,好跟那丁奶娘回报。
能侍奉一位皇子,靠着皇子年幼时的喂奶之恩就作威作福,那丁奶娘自然也不是个多蠢的,她虽然作威作福,更纵着自己的儿子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却十分清楚,这个京城里有太多人她不能惹,因此即便十分生气,却也只吩咐了下人注意先查探清楚鹿野等人的底细,若是有来头,这口气自然只能忍下,而若是没来头——
“没来头又如何?”
鹿野皮笑肉不笑地问几个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看鹿野的手。
那小小白白,看着十分美丽的一双手,怎么就有那么恐怖的力气啊!
一出手,直接把他们三个大男人打趴,那巴掌落在身上,就好似一座山,简直不是人!
想到这里,几人顿时也不硬撑,直接把那丁奶娘的吩咐全交代了。
“……奶、奶奶说了,男的直接乱棍打死,女、女的卖进最下等的窑子,还、还有那三个小孩儿……”几人看向那三个孩子,一时间脸色也有些扭曲,“奶奶说,就抓回来给大爷玩儿,玩儿死为止,死了,奶奶再给大爷买几个,好叫大爷消消气。”
……
鹿野笑了。
气笑的。
她倒不是气愤自己和傅霜知和雷礼的待遇,毕竟他们三个都是成年人了,有反抗的能力,可不是任谁想打杀就打杀,想卖掉就卖掉的。
她是为那三个孩子,还有曾经的、乃至以后的更多孩子。
那姓丁的都被打成那样了,还想着“玩儿”,还玩儿死为止,那纵子行凶的老虔婆还要再买几个给他玩儿?
鹿野心里涌上强烈的暴虐的冲动。
是比方才想做什么劫富济贫的侠盗更强烈一百倍的冲动。
傅霜知敏感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伸手,安抚地按住她的背脊。
鹿野深呼吸,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三个仆人。
三个仆人猛地打起了哆嗦。
哪怕刚才鹿野下死劲儿揍他们,他们都没现在这么恐惧,因为此时,他们从鹿野眼里——看到了杀意。
当先的仆人打完哆嗦,立刻脑筋一动,跪地求饶起来: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的们只是听命令办事,不关我们的事啊!要是不从我们也得没命啊!大侠,求求您了,小的们上有老下有小啊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