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城网

字:
关灯护眼
我的书城网 > 夙雪 > 第五十一章 宫宴之局

第五十一章 宫宴之局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眷恋寂远,鱼龙空舞,星雨不堪零落。  蛾儿雪柳,笑语盈盈。痴缠已去,暗香徒留,终是不过讽刺。  雪柳客栈坐落临街,并非芜城最大的客栈酒楼,却因是沧延暗哨的缘故,得江麟千金建造,也颇具规模。  楼中客房有三层,依次分为上中下三等。而上等客房,陈设铺张,软罗拂香,最为奢靡。  两年前,骆王骆子彦知晓客栈女掌柜爱财,暗中以利诱之,使这个沧延暗哨倒戈相向,成为其附庸。两年来,漠北沧延虽然倾覆,江麟却早已做好准备,于兵败之前将沧延残余势力拆分零散于各处,保全国脉之根本。  而江麟,这个曾称踞一方的传奇少主,于汴城一役之后的去向,世间众说纷纭。起初女掌柜并不在意,可当那日的雨夜,那个全身湿漉漉的蓝衣少年重新出现在客栈时,她才意识到,坊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他的确还活着。  依江麟一贯的狠戾行事,她本以为那个全身充斥着刹气的男子会将叛变自己的一切顷刻化为焦冥,谁知他却未下任何杀手,只是来住店,并于一日之后离开,从始至终未动楼中上下分毫。  留得性命已是万幸,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女掌柜自是奉承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有一丝不周之处?从那日起,雪柳客栈便存于沧延骆国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而骆国又为梦华的诸侯封属。若按常理,日后不管坐拥天下的是哪一方,对于这个“三姓家奴”一样的存在,都不会留情。心知当初下错了棋,后悔却已是不及。女掌柜心中叫苦不迭,也终究无法。  就像这两日,客栈之中又来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  “冰凌大人?”老板娘端着铜盆,敛于一间上房门外,轻扣门扉,“我给大人打了盆热水来,大人您洗漱一下,好提早歇息。”  “我不需要。”房间里并未点灯,黑暗之中,望月宫主的声音透过重重沉寂传来,“天明之前,若再敢来······”  重重吐出一个字,决绝铿然,掷地有声:“杀!”  “是是,小女子遵命!”老板娘顿时骇然,惊慌道,“是小女子不好,叨扰了大人,我这就走,这就走!”  生怕发出响动吵到里面的人,从而丢了性命,她不敢再留,连忙轻声细步地离开。    没有星月的夜晚,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连铺陈摆设的轮廓都不甚清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待女掌柜离开,冰凌哼起这首儿时的歌谣,嘴角牵出一抹不为人知的苦笑。  “采薇······”寂寂中,她独自喃喃,“原来,只有你对我好呢······”  原本生于权贵,建于皇权之上的荣华却于一夜之间倾塌,消弭殆尽,不留一丝痕迹。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奴,受尽陷害欺侮。九死一生逃出生天,本就此摆脱一切苦难,却遭梦华国君凌虐,而这一次,却再也无处可逃。  梦华势力遍布天下,想逃,又能逃到哪里?  纵然心狠手辣,却终是痴情之人。而那个人,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却因秉性忠直,将她视如敝履,弃之不顾。  他终究是瞧不起她的。为得到一切,不择手段,弑师夺位,残害同门,又助纣为虐,与残暴君主苟且。一切的一切,使她早已肮脏不堪。  许多夜晚,她都是这样静静地坐着,隐于黑暗之中,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神情。自顾回想之前的一切,发现从始至终待她好的,只有那个贴心的侍女,不计尊荣沦落,一如既往地护她,帮她,甚至为哄她开心,唱歌谣给她听。  那一首《采薇》,字字含愁,句句成悲。当时她因年少而不理解其中的凄凉,只觉吟唱起来很是好听。如今,人世间的死别生离,终是一一体会。  “宫主,”低低吟念间,门外有人禀报,“迟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她开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凌厉,“你到楼下候着,没我的吩咐,不许靠近房间!”  那名弟子应了声是,开门将迟凝幽让了进去,重新将门掩好,径自下楼去了。  “听说,你知道他的下落?”听得脚步声远去,冰凌缓缓道,唇角于黑暗中弯出讥诮的弧度,“知道又如何,他都将我弃了。我若去寻他,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他的冷眼罢了。迟姑娘拿这无用的消息与我谈条件,未免太可笑了些。”  “冰凌宫主怎知它无用?”迟凝幽端然立于身后,面向背对着她坐于窗前的女子,不以为然地道,“就算不能在一起,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远远看上一眼······呵!”一声冷笑莫名响起,迟凝幽只觉劲风扑面,弹指一瞬间,咽喉便已被狠狠扼住。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会答应你?”凌厉的气息近在咫尺,冰凌冷声喝问,手上力道慢慢加重,“你已知道梦华暗中的动作,若我不答应你,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身后那扇门吗?”  “凝幽······确有把握······”那只手越扼越紧,迟凝幽只觉呼吸渐渐困难,勉强出声道,“凝幽深知······喜欢······喜欢一个人,连心中想着他,都是······好的······”  “既是这样,你又为何来找我?”冰凌质问,狠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与方家那小子的事。若是敢骗我,你会生不如死!”  “不能得之,尽数毁之。”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还算完整的话语,迟凝幽面色已变得惨白,“凝幽······愿助宫主毁掉方铭墨的计谋!”  不能得之,尽数毁之。  于狠辣之人来说,此话着实说进了心里。冰凌心中一快,手上不觉慢慢松了,直至最后完全放开。  “他在哪里?”她冷冷问道,咄咄逼人。  “骆国阁辅······管翎府郅·····”迟凝幽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管翎······是沧延旧部,许多沧延人,都住在他府里······得以庇护······”  原来如此。  见她坦言,冰凌不再威逼。低声说了几句,身手探入袖中,拿出一包药粉,扔到女子面前。  “我方才所言,你可听清了?”她淡淡道,“你知道该如何做,若是失手,我即刻命人除了你!”  “拿上这包药,滚吧!”衣袖一挥,她凛然转头,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径自坐回窗边的位置,重新哼起那首歌谣。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风雪凄迷,道路伊阻,心中的伤悲,又有谁能体会?    十日后,王后生辰,群臣携贺礼来朝,骆王设宴款待。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交谈声,道和声纷纷在殿中响起,百年王室的奢靡,于这一晚显露无疑。  酒过三巡,有舞姬步入殿中,随着乐声轻舞。身姿曼妙,纤肢婀娜,如烟一袅,经不住盈盈一握。  “这么多美人啊!”一名男子手持酒樽离开席位,踉跄着走到大殿中央,抬手随意捏住一舞女下颚,手指轻抬,端详之后不禁赞叹,“远山含黛,杏眸如水,真是漂亮。”  “告诉爷,叫什么名字?”说话间,借着酒劲,未执酒樽的手已揽住舞女腰肢。  “程儿,不得无礼!”舞女红着脸,面露惊慌之色,不及回答,席间已有一人出声喝止,“大庭广众之下举止轻薄,成何体统!”  眼前说话的人眉如冲羽,目光炯炯如炬,锦袍下的身形因年过不惑而微微发福,不是别人,正是骆国上将军,王后兄长——镇国公明允淳。  “哈哈哈!”无视家父的斥责,明程见舞姬的慌张神色,自顾大笑起来,“爷只是问问,又不会将你如何,看把你吓的,哈哈哈!”  坐于骆王之侧的王后见此情景,不禁无奈:兄长膝下育有两子,长子明铮知书识礼,一表人才,可这次子却是······  “来人,”她只好吩咐,“侄儿不胜酒力,送他回去歇息吧。”  “我没醉!”见宫人上前搀扶自己,明程一把将其甩开,樽中美酒溅出,洒了自己一身,“我没醉······”  众卿一阵哄笑。明程听在耳中,不禁有些着恼:“笑什么笑?我没醉,我自己能走!”  坚持不让宫人搀扶,明程自顾东倒西歪走出大殿。    殿外的夜色,沉寂旷远,吹来的香风中,隐隐带着酒宴之上的迷醉。  幽兰苑中传来铮铮琴声,苍劲却又动听,不同于宫廷乐师所弹琴曲的靡靡奢华,竟是透着隐隐沧桑之感。  明程生于富庶,从未听过此等琴音。古淡遒寂的曲声令他心神一凛,仿佛心中有千军万马仰天长啸,他对月举樽,吟起那首《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被怆然之声吸引,他摇摇晃晃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烛火昏黄明灭,含着几分温存,映亮一张琴,一双手,一对人。  修长手指悬于琴上,微微轻探,苍遒之声响于整个房间,融于满室淡淡兰香,铮然柔美之意交相应和,悠悠共鸣。  红巾翠袖,拭揾英雄泪?  曲毕,他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女,唇角现出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  少女将头枕在他肩上,朦胧的眸子望着那双抚琴的手,长长的眼睫轻颤,投下一片柔和的影。  怀中的白兔用三瓣嘴轻轻触碰少女纤长的手指。微微感觉到痒,她不禁一笑。  “好像比之前胖了点。”将白兔从少女怀里抱起,江麟仔细端详,“看来,你将它喂养得很好。”  白兔小小的身子圆圆滚滚,茸毛如雪般柔净,一双眼睛东瞧西望半晌,最后看向飞雪,露出可怜无助的目光。  “它不喜欢我。”江麟无奈,只好将白兔重新放回飞雪怀里,“它只想让你抱着。”  “你平日多喂它些吃食,它就会喜欢你了。”把白兔放回笼中,飞雪揽住江麟的手臂,“你方才弹的曲子真是好听,能不能教给我?”  江麟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将她的青葱玉指放在琴上,重新将琴曲弹奏,让她充分感受每一个音韵律动。  而飞雪之后的尝试,却如沙哑魔音一般不堪入耳。仿佛自己也觉得涩然,再也弹不下去,她只好悻悻收回了手。  江麟觉得好笑,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哄慰:“弦乐本不易掌握,起初都是如此。你能记清一首曲子的大半,已实属不易。”  他垂首在少女墨发上轻吻:“我的雪儿,是兰心蕙质,冰雪聪明的。”  “咳咳,咳咳······”低低安抚间,却听飞雪咳了几声,他不由一惊。  “雪儿!”感觉到瘦弱身子的轻颤,他担忧地问,“不舒服了?”  轻拨开她的衣襟,从脖颈处向里看去,发现她背部的伤口仍未恢复,缝合的针线还附着在上面,狰狞可怖。  身体根基被寒毒侵损,体质自是变得极其虚弱,受伤之后,伤口也不易愈合。  此时飞雪又再度咳了起来,抬袖掩住嘴,面颊泛起微微红潮。  江麟斟了杯水给她喝下。不知过了多久,飞雪终于止住力咳,面色转而变为惨白,无力地倚靠在江麟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不再说话。  胸腔里的搏动强而有力,她静静聆听,觉得莫名的心安。倦意涌了上来,她缓缓阖眸,昏昏欲睡。  “不早了,睡吧。”江麟凝视着少女因病弱而疲惫的面庞,一阵心疼,“伤还没好,要多休息才是。”  将少女抱到榻上,退去外衣,拽过被子将两人盖好。江麟吹熄了床头的灯烛,轻哄着道:“睡吧。”  下颌轻抵她的额头,鬓发间有隐约兰香逸散,萦绕在鼻端,芬芳柔和,沁人却不猛烈。疏香淡淡,江麟闻着这种气味,困倦之感渐渐袭上心头。  “振天。”睡意朦胧时,却听飞雪轻轻唤他。  “嗯?”声音近在咫尺,却因快要陷入沉睡而越□□缈,江麟含糊不清地呢喃。  “你在皇宫时,可曾听说过一对杯盏?”蓦地想起上次,长公主拿给她看的那对至宝,飞雪不禁问道,“那对杯盏琉璃材质,微光映照下色呈五彩,上面雕有鸿鹄绕颈纹样,栩栩如生,好看得很。”  “五彩琉璃盏?”江麟心神一凛,睡意顿时消散全无,“你怎么知道这对杯盏,莫非你在哪里见过?”  “上次长公主拿来那对杯盏给我看,说是出自沧延宫中。我一听是管翎送给她的,怕她送给王后暴露管翎的身份,便寻了机会将杯盏打碎了······”听他一字不差地道出那对杯盏的名字,黑暗中,飞雪满面惊诧,“怎么,你认识那对杯盏?”  之后便是长久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被勾起往事,江麟仰面躺平,将当年之事一一叙述:“那是我父皇送给我母妃的。当年母妃姿容倾城,冠绝后宫,父皇对她最是宠爱,便命工匠精心打造了那对杯盏相赠。上面还刻意雕了鸿鹄绕颈的纹饰,意喻一世痴缠,情比金坚。”  “宫中人人善妒,历来纷争无数。我母妃独享盛宠,便成众矢之的,终是难逃被人所害的命运。之后我将那对杯盏小心收好,作睹物思人之用。再后来,沧延气数已尽,梦华大军攻进宫里大肆杀戮,我与太傅急于逃命,便将那对杯盏遗留在了宫里。”  语罢缓缓叹了口气:“本以为它们早已毁在那场屠宫的大火里,没想到竟还存于世上,还流落到骆国国境之内······”  “对不起······”他自顾感叹,旁边飞雪已拽住他的衣袖啜泣,“我不知道那对杯盏对你如此重要,怕它暴露沧延旧部的身份,想也不想便将其毁了······我真不知道它们对你那么重要······对不起······”  江麟有多思念自己的母妃,她是清楚的。与之有关的事物多么重要,也可想而知。只因一个念头,顷刻变得粉碎,他会有多心痛,多伤感,她真的无法想象。  “不怪你。”江麟轻拍了拍她,却是柔声哄道,“我知道你是怕管翎暴露身份牵累到我。那种情况下,你不毁了它们,恐会遗祸无穷。既是如此,碎了便碎了,见到只会徒增伤感的东西,归于沉寂,也好。”  “好了,听话,不哭了。”将被子向上盖了盖,江麟把少女紧紧裹住,“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杯子毁了无所谓,你这样哭,我受不了。”  飞雪顿时一愣,止住了哭泣。不多时,连啜泣也止住了。仿佛哭得累了,她将头贴紧江麟胸口,听着心跳声,渐渐睡得沉了。  借着月色,江麟看到那张苍白憔悴的泪颜,心中蓦地一痛。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也慢慢陷入沉睡。  长夜宁静,白日不曾闻得的低低虫鸣,此时却是颇为清晰。本以为夜晚就此平静度过,不知过了多久,帐幔之中,却突然响起剧烈的咳声。  “雪儿!”戎马征伐近十载,习惯枕戈待旦的江麟听到动静顿时惊醒,“你怎么了?”  飞雪因为痛苦,身子蜷缩成一团,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呢喃:“冷······”  “雪儿不怕······”紧紧抱住她,江麟将手伸入墨发轻轻摩挲,柔声安抚,“雪儿不怕······”  虽未痊愈,伤势却已稳定,寒疾一连多日未曾抬头,此次沉疴重燃,竟如此猛烈。  “振天······冷······”  少女的呢喃声响起在耳畔,一遍遍刺激着他的心神。不及多想,他用被子将飞雪全身裹住,翻身下榻。  “雪儿,”他在她耳边唤道,“我这就去找宋大夫,你先自己躺着,别怕,我很快回来!”  王后寿辰,宫中太医均在宫宴之上庆贺,而宋陌今晚也并不在幽兰苑中。从幽兰苑到大殿,最快也要一刻脚程。江麟不敢耽搁,披衣便跑了出去,脚点碧瓦纵身一跃,向喧哗处直掠而去。    明程见黑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推开院落大门,径自走了进去。每逢宫宴寿礼,宫中侍卫皆被调派到正殿周围,因此今晚幽兰苑守备空虚,他就这样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无人发现,更无人阻拦。  他举着酒樽,一路摇晃到卧房前,月色渐渐朦胧,微醺的醉意下,他只觉一切都天旋地转,猛地一个踉跄,身子前倾,一下便将房门撞开。  幽幽兰香扑鼻而来,他越发迷醉,渐渐沉溺,竟被那种香气吸引了去。掀开绡帐,他向里望去,只见榻上躺着一个少女,身上紧紧裹着绸被,仿佛是因为寒冷,瘦弱的身子瑟缩着,蜷在被中发抖。  “振天······冷······”飞雪头上渗出冷汗,痛苦呢喃着,声音因近乎虚脱而越发微弱。  振天!  他不由一惊,意识顿时清醒许多。思忖片刻,还是慢慢将手触上少女面颊。  手指感受到鼻端的呼吸,气若游丝。他缓缓凑近,感受着幽兰吐芳般的气息,不由自主用唇轻吻上去。  身旁的人是那样陌生,还带着浓浓的酒气。飞雪努力睁开眼睛,顷刻骇然,面色煞白。  “你······是谁?”她大喊,用尽全力向榻里躲去,却已是不及。刚挪动一下,手臂便被人用力钳住。  “想跑?”明程大力一拽,孱弱的少女便如断线风筝般一头栽倒在他身前,望着月色下那双布满惊恐的眼神,压抑多年的怨恨化为快意,汹涌喷薄而出,“你以为爷想这么做?告诉你,老老实实将爷伺候舒服了,否则有你受的!”  眼中狰狞□□渐胜,“刺啦”一声,却是衣衫被撕裂的声音。  “放开我!”飞雪奋力挣扎,“不要!不要!”  双手胡乱挥舞,只听一声清脆响起,却是打在了明程脸上。  “你!”面颊顿时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痛。明程怒不可遏,一把将飞雪摔到角落。抄起一旁酒樽砸向少女,高举半空的手却蓦地一滞。  正对上少女的双眸。月色下,那双眸子眼泪婆娑,却并不朦胧,恶狠狠瞪向他,眼底充斥着倔强与憎恶。  缠绵病榻的金枝玉叶,本应孱弱不堪,却有这样决然的眼神。  他不禁一愣。迟疑的刹那,旁边剑气已然杀到。玄黑的冷锋带着骇人的杀意直刺而来,瞬间将明程手臂洞穿。  他痛得直想大叫,刚张了张口,看到榻旁的那抹狠戾血色,顿时便将所有声音硬生生憋了回去。  月光勾勒出颀长英挺的身影,光线虽然微弱,面庞棱角却是分明。而那双眼眸,竟全部呈现血红之色,如要滴血一般,浓浓的红色,红得已看不清眼瞳,如来自地狱的妖魔。  “淫贼!”  那人狠狠咒骂了句,声音因愤怒而沙哑低沉,如厉兽的吼啸。手腕猛地翻转,明程便虽着刺入手臂的长剑摔下榻来。  剑锋瞬间抽出,带出一串殷红血珠,于黑暗中飞洒。还未落地,凌厉剑气已劈面而来。  利刃斩断明程呼出的气息,千钧一发之时,房间里忽然闯进一人。那人跌跌撞撞跑到身前,双手奋力拿住那人手腕。  “杀不得!”伸向半空的衣袖散发出淡淡药香,掩盖些许浓浓杀气,宋陌大声喊道,“他是镇国公的二公子,莫侍卫杀不得!”  僵持之间,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喃,却是神智已近消散的飞雪微微有了醒转。  “雪儿!”眸中血色顿时收敛,江麟扔下佩剑,不顾一切跑到榻上将少女抱住。  “啊!”受到刺激一般,未恢复神智的少女犹沉陷在梦魇里,疯狂拍打挣扎着,“放开我!不要!”  “雪儿不怕!是我!”江麟用力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不怕,没事了。”  手伸进发间轻轻摩挲,怀中的少女渐渐停止了挣扎,身子却开始颤抖,寒冷、恐惧、病痛交织在一起的剧烈的颤抖。    幽兰苑的变故惊动了国君,骆王即刻遣散殿中众卿,疾步赶来。  “如何了?”宫苑之中发生此等丑事,他面色阴沉,见宋陌从卧房走出,低低问道。  “禀君上,吟曦公主寒疾复发,又受了惊吓,情况堪虞。”宋陌如实回禀,“但经臣施针之后,已无大碍。”  骆王了然,冷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江麟与明程,不发一言。  “孽障!”身后的明允淳大怒,从侍卫腰中拔出佩剑,当场就要结果这个犯下大事的逆子。  骆王并未回头,却似知晓剑刺来的方向一般,身形未动,微微一个抬手,便将明允淳的手腕拿住。  “在寡人面前拔剑,爱卿连君臣之礼都忘了?”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骆王松开手,从始至终面不改色。  “程贤侄中意吟曦,与寡人说就是了,又何必如此?”骆王微微俯身,凑近明程,“你闹成这样,大家都不好收场。”  “侄儿知错,请君上重重责罚。”明程伏地行礼,手臂微微弯曲,臂上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来。  “难得你如此懂礼,也罢。”骆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有将吟曦许配于你,方能保王室尊严。”  此话一出,苑中众人一片哗然。而江麟,更是全身猛地一震。  淡淡扫了一眼玄色衣装的侍卫,骆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来人。”  “侍卫莫寒刺伤王亲,实为犯上之罪。即刻下狱,听候发落!”  “父王不可!”卧房的门吱呀而开,门后飞雪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在江麟身旁踉跄跪地,“是明程公子不轨在先,莫侍卫不过是尽到了守卫幽兰苑的职责,何错之有?还请父王收回成命!”  “你!”骆王勃然大怒,“君无戏言!我既已将你许给程贤侄,又何谈轻薄不轨?你这样说,又是何意?不将寡人的旨意放在眼里吗?莫非你也想欺君?瞧瞧你的样子,狼狈龌龊,未出闺阁便与人私定终身,寡人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一语道出,飞雪立刻瘫坐在地。身子摇晃了两下,欲要支持不住时,身后却有一只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不怕。”  不易觉察的一句,轻轻回响在耳畔。飞雪微微侧目,却见江麟已转过了头。方才的言语,竟似从未道出过一般。  “都愣着做什么?”骆王透着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寡人的话没听到吗?将莫寒带走!”  “不要!”内心终于崩溃,飞雪将江麟紧紧环住,啜泣,“不要!”  围上来的兵士拿住她双臂,想要将她拽开。却不知飞雪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们越是用力,那双手便抱得越紧,竟是纹丝不动。  手臂被拽扯得疼痛,飞雪紧咬住牙,一如既往的倔强。  忽有人拿住她的手指一扳,整条臂膀各处关节随即作响。“咯吱”声中,飞雪痛苦不堪,手臂再也使不上力,顿时便是一松。  忽有劲风袭来,却是江麟见飞雪被伤到,瞬间怒起,一掌击出,那名兵士即刻向后飞了出去。  “敢伤御前侍卫,找死!”身后掌风袭来,江麟却不闪避,直接被劈昏过去。  “父王······”飞雪拖着无力垂下的手臂,爬到骆王脚边,用另一只手拽住骆王衣摆,泣不成声地哀求,“求求你,不要带走莫侍卫,不要······”  骆王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衣袍一甩,将她跌摔在地上,转身负手而去。  “振天······”看着江麟被人拖走的身影,飞雪用微弱至极的声音喃喃。  让王室蒙羞的公主,不会再受国君宠爱。失了宠爱,便会被人轻视。骆王的冷眼,兵士的无情,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证明。  “唔······”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口中呕出血来,飞雪眼前一片漆黑,如风中残叶般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原神:傲娇小猫被狠狠拿捏了!被炉鼎道侣救下后,大佬她杀疯了在诡异怪谈当边缘人【HP】罗斯克劳德的亲世代日记女神异闻录:书与命运的彼方封神:截教双圣,震惊洪荒灵幻动漫世界之旅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神雕,李莫愁情定三生普通人的综影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