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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用人之疑(上)

碧空如洗,长天无际。骆王宫室,山亭水榭,波光潋滟,如女子善睐明眸,顾盼生情。眼波流转间,风韵楚楚。  秋日虽不及春阳那般煦暖明艳,映在一双胧眸中,却为那抹烟雨徒增了几分景致,如胜春朝。  少女衣裙虽然陈旧,却被浣洗得雪白。衣摆逶迤于侧,沿阶蜿蜒而下,如冬日的新雪,曜芒拾级而上,寸寸抚摸,淡去几分刺目,平添几许初晴般的霞艳。  飞雪端静坐于窗前,穿针引线,于固定好的蓝色锦缎上绣着纹样,一向灵巧的手指显得几分笨拙。她自幼长于月阁,所有衣服都是师父为她亲手缝制,而自己别说绣艺,便是连针线也未曾碰过。歧黄之术进境虽快,可一触及女红刺绣,弦琴声瑟之类,想来换做是谁都无法恭维。  江麟喜欢她的香囊,喜欢那香囊中的兰香。她于是决定,亲手做一个给他。  咬断线头,看着那歪歪扭扭、毫无生气的兰花图案,她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凭她这般绣技,不知要到何时方能绣出一个看得入眼的来。  探首望去,见江麟坐在廊下石阶上,望着庭中怔怔出神。前日管翎前来探望,与江麟饮茶叙事。当时也不知说了什么,她于不经意间望了一眼,却见江麟面色猛地一沉。之后的几日里,他便经常坐在庭院中,望向不知名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不禁担忧,问他何事,对她一向知无不言的江麟,此次却什么也不说。想来是有难言之隐,她不便多问。只是看他沉郁的神色,多少有些不忍。想着还是早日将香囊做好送给他,令他开心些才是。  换掉绣坏的缎子,她再次尝试。一只信鸽飞来,扑扇着翅膀落于窗前。  “啊!”突如其来的扑簌声令她一吓,放在缎下接针的手被扎出了血。她轻呼一声,身后侍立的蝉儿早已拿了巾帕为她擦拭。  “不用,”飞雪淡笑着抽回手,“扎一下而已,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将指尖含尽嘴里,转身欲要再绣,这才看到落在案上的信鸽。  这些时日她一向魂不守舍,总感觉会有事情发生,心下常有一丝不安,却说不清是什么。  她苦笑。捉住鸽子取下信筒,拿出纸条展开,面色随即一白,微微怔愣,一时无言。    “冒昧唐突,实为两事。梦华大军行至青苍地界,皇兄深山遭袭,不甚伤重,现已无恙,此为其一。其二,贵派门人落雨怀有身孕,现已月余。贵国私事不便干涉,如何行事,自行定夺。七月流火,望勿珍重。靖瑜。”    落雨师姐······  望着庭中那个沉闷不语的身影,她终于明白江麟心事为何。  蝉儿站在身后,自也瞧见了信上的内容。允自惊诧时,却见飞雪已然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缓缓于廊下止步,她默默注视着石阶上的男子。那个背影英挺,颀长,瘦削,她早已熟悉。而更为熟悉的,是他的习惯。  蓦地忆起在潇洲时,在那个群山之南的小镇上,静柔水波隔绝一切杀戮纷争。他终日坐在石阶上,望着苍穹日出月落,日垂月升,昼去夜至,星辰流转。染尽沧桑的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思,为刀刻般的容颜更添几分冷峻。那般沉郁、疏俊而隐忍,形容举止间的淡淡气宇,足以令任何一个韶龄女子为之驻足,却也那般令人心疼。  每次有心事,他都会坐在阶上静静沉思。心事这般重的人,偏偏背负的太多,越是沉思,便越是阴郁,越是阴郁,那双星眸便越是黯淡,星眸越是黯淡,眉间的愁色便会越浓。终有一日,待他尝尽一切苦楚,愁眉便再难舒展。  见江麟衣着单薄,蝉儿早已拿来大氅。飞雪伸手接过,挥了挥手,待蝉儿退下,方踱步上前。  衣袍披上肩头的同时,她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将头枕靠在对方肩上撒娇。  早就闻到从后飘来的兰香。抬手轻拍飞雪手背,江麟终于露出难得笑意:这些天,的确陪得她太少了。  兵韬谋略之术,她从徐晃那里学来不少。可纵使心中装得再大,再多,终改不了扭捏依赖的女儿家心性。  转身回首,将身后之人揽进怀里。望着臂弯中的小家碧玉,江麟抚了抚她的墨发,轻哄着问:“饿了还是冷了?我去为你拿些吃食来。”  “我不冷,也不饿。”飞雪答道,往江麟怀中缩了缩,“就是想让你抱着。”  “好。”江麟目光宠溺,将她揽紧了些,“饿了冷了要说,渴了也要说。你容易发寒,不要总喝案几上的冷水。”  “我知道。”飞雪在他怀中蹭了蹭,将他为自己梳理好的长发弄得凌乱,“待天冷了,我会将水放在炉上烧热,你不用担心。”  “还说不担心,不冷手会凉?”握住少女的手,冰冷触感传来,江麟不由心疼,将手覆上自己面颊。抬手举到半空,却蓦地怔住。  许是皮肤太过雪白,上面几处针孔显得尤为触目。竟有一处还微微渗出血来,许是刚扎伤不久的缘故。  “不会针线,怎的还缝衣服?”江麟眉头蹙起,“交给蝉儿去做就好,实在不行,让我给你补。”  “自己动手,补得更细致些。”还道是她衣服破了,飞雪觉得好笑,出言戏谑道,“你若有那般手艺,不如好好留着,将来给小振天小落雨做几身衣服,倒也省得师姐操这份心。”  感觉抱住自己的身子猛地一震。她早有准备,及时揽住江麟脖子,以不至摔到地上。背部失去支撑,整个人便与挂在那里无异。  良久,待飞雪双臂酸痛得不行,江麟才回过神来,重新将她揽在怀里,凝视她的双眸写满愧疚。  “振天,”飞雪累得长舒口气,长久的静默后,终于开口,“你去看看师姐吧。”  江麟又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自古男子常有三妻四妾,而历朝君主为肃立朝纲,便于统治,更对长幼嫡庶之分尤为苛重,不容半分僭越。加之人人善妒,因而上至宫廷,下至宅邸,明争暗斗无数。这般接纳包容,他还是第一次见。  当年,因王后的妒忌,越妃惨遭毒手。纷乱落雪中,母妃逝去时染尽凄凉的遗容,至今回想起来,都令他难过。不堪回首的往昔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如何不叫他如履薄冰?  “振天,”见江麟满面疑虑之色,纵然料到他会如此,飞雪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寒,“你知道吗,有一次,宋大夫为我把脉之时,我问他,我会不会有你的孩子。”  不再看江麟,她垂首,盯住自己衣带喃喃,语声低迷,隐隐有轻不可闻的哽咽:“可宋大夫说,自从我遭术法反噬之后,寒毒便在我体内日积月累,只会有增无减,更莫说根除。怀上子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怀上,腹中胎儿也会遭寒毒侵蚀,最终小产。到时不但孩子保不住,连我也会性命难保。所以我······我······”  “我无法······为你诞育子嗣······”双手因为激动而紧握成拳,她托着双颊,越发难以克制地啜泣,“振天,对不起······对不起······”  她越哭越难过,后来竟是一抽一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簌簌而落,将前襟洇湿了大片。  “所以你想劝我,好好珍惜落雨腹中的孩子。”望着那张泪颜,江麟心都碎了,只得佯装怒意,没好气地道,“答应你又有何难?你也真是,自己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眼红得跟小白兔似的!”  面色虽冷,语气却温柔而轻缓,带着深深的哄慰。这招用在飞雪身上,当真屡试不爽。方才还是泪水纵意的容颜,转瞬便已破涕而笑。  见她这般笑,江麟心安许多,刚松口气,强装出的笑意便敛了。飞雪心中困苦哀伤,他看于眼中,更是痛心疾首,加之落雨之事,哪里还能笑出半分?  将头深深埋下,鼻端轻嗅少女鬓发间的兰香。许久,纷乱的心绪终于平复,他起身,横抱飞雪走回房间。    “你累了,睡会吧。”将飞雪轻放在榻上,替她退去外衫,又为她将凌乱的发丝重新梳理整齐,方扶着她躺下。  见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飞雪不由摧道:“快去吧,不必担心我。再耽搁下去,日头都要落了。”  “现下才刚未时,傻丫头!”江麟笑骂道,用手轻抚她的面颊,“睡吧,看着你睡着,我再走。”  飞雪点了点头,缓缓拢了眸。许是方才哭得累了,清丽苍白的面容上,覆着浓浓倦意。  “等睡醒了,不用等我,让蝉儿为你准备晚膳。”专心为她掖好被角,江麟轻声叮嘱,“若不舒服,一定去找宋大夫,莫要硬撑着。不及时医治,寒疾会严重的。”  “雪儿,听到我说话了吗?”无人答话,他不由问道,“雪儿?”  “雪······”抬头看去,却见少女双眸轻闭,神情宁静恬淡。他耳力极好,平稳的呼吸声自是听得真切,不禁苦笑。  这么快就睡着了,倒真不耽搁时辰。他无奈,笑得越发苦涩:根基受损之人体虚气弱,比常人更易疲累。不过哭了一场,就累成这副模样。  望着少女容颜上的深深疲惫,心中蓦地一触。他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吻在眉心。只是轻轻的一触,却含尽万千痴缠。似极为舒服,飞雪于睡梦中发出一声嘤咛,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头在方枕上蹭腻了下,睡得更沉了。  替她掩好微微滑落的被子,取下剑架上的长剑,江麟走到院落中,纵身跃上屋顶,转瞬消失于远处。    “少主?”  管翎府邸,几朵秋菊提早绽放,深蓝衣袍的男子立于庭中,用指腹轻轻抚摸柔嫩娇弱的花瓣。一袭直裾笔挺,披在外面的大氅更是将俊挺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微风拂过时,衣摆随风轻荡,飒然倜傥。全身沐浴在阳光下,泛着璨璨金芒,刺眼,却让人再难挪开视线。  “少主······”看着风流公子一般的江麟,管翎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挤出一句,“您这是······”  “落雨住在哪里?”曜芒掩去大半狠戾之色,却终难掩去眉宇间的阴郁,“劳烦大人带路。”  “不敢,少主客气了。”终于从那令人迷醉的面庞中回过神来,管翎一揖,伸手做让,“少主请随我来。”    不愧是越妃的儿子。一路上,管翎暗暗感慨。当年越妃姿容倾国,宠贯六宫,连自诩为牡丹国色的皇后都自惭形秽。江麟的相貌,正巧遗承了其母,薄唇玉齿,疏冷淡淡;而生为男子,眉眼间的气宇,却恰恰酷似其父,剑眉星目,俊朗疏阔,带着浓浓的男儿英气。只是多年征伐看尽炎凉,英挺非凡的俊颜早已染尽了风霜。若无那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沧桑,凭他这般出挑的长相气质,不知要有多少女子为之倾慕。  眼下幽兰苑不正有一个?那个少女的清丽,放眼天下也无人与之比肩。只此一点,便已胜过万千庸脂俗粉。只可惜命途多舛,以致久抱沉疴。原本那般姣好的容颜,也因此变得苍白清瘦。眼下那个少女年已及笄,且近桃李,正是花容月貌的年纪。若非缠绵病榻,只怕早已出落得端静淑然,风致落落,丝毫不逊江麟半分。  只可惜······  哎······  “管大人。”径自叹息时,忽听身旁江麟开口。  “少主?”管翎方回过神来,举目望了望四周,这才发觉此处是一条青石小径。方才他一直心不在焉,竟是走得极慢,只得讪讪道,“落雨姑娘的院落还有一刻脚程,少主若是累了,不妨先歇歇脚?”  “此处可是皇兄所居之处?”没有回答他的话,江麟抬手,指着不远处芳翠掩映下的院落问道。  “啊······是。”不曾想他会如此问,管翎怔仲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处院落本已空置多年,又无人修葺,愈见陈旧。本想给麒公子安排个好一点的院落,可麒公子说喜欢清静。正巧这里鲜有人来,便欣然住下了。”  江麟颔首,举步便向通向院落的岔路而去。  “少主。”管翎见状,连忙从后唤道。  江麟站定,偏过头看他。  “麒公子前些时日受了伤,身体一直不大好,还请少主多担待。”总归不好拂了他的意,管翎只得出言提醒。  “知道了。”听闻“受伤”这一字眼,江麟既不惊讶,也不生疑,面色平静如常,“你去忙吧,我自己去看落雨就好。”  “那臣就不叨扰了。”管翎躬身,“落雨姑娘的住处就在前面,沿路走到尽头,转过去就是。”  江麟微微点头,看了看天色,不再耽搁,推门走进院落。    推开房间的门,视线所及处,皆是一片狼藉。桌椅案几,屏风架格,七七八八倒了一片。衣服、佩剑、笔墨,以及一应摆设,全部散落于地。还算宽敞的房间,竟凌乱得没有任何落脚之处。  一路扶起倒在地上的陈设,又将衣服一一拾起堆在几上。一番收拾,江麟终于走到榻旁,淡淡望着颓然倚坐在榻上的男子。  “你来做什么?”径自靠着墙壁,萧凌一脸漠然,“叱咤天下的江少主,居然屈尊来看我这么一个无名之徒,当真难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这个兄长。”  麒公子江麒,前朝皇后所出,堂堂嫡皇子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皇后徐氏入主中宫,这个自幼便被庇护于羽翼之下的皇长子,虽生于最为残酷无情的宫廷,却有得一副耿直逸然的性情,不恋权势,不慕功名,不贪利禄,不喜征伐,对宫中一切龌龊争夺之事,更是嗤之以鼻。也怪他生不逢时,沧延大厦将倾,王朝急需扭转局势之人。末帝认为他难当重任,再三忖度,终将东宫之位赐予天赋异禀的麟公子,如今沧延的少主,江麟江振天。  越妃本就得宠,加之母凭子贵,中宫势力纷纷倒戈相向,无端将越妃推向风口浪尖。皇后之位岌岌可危,眼看便要拱手于人,本就心狠手辣的徐氏更不手软,将越妃毒害。  越妃薨逝之时,太子正值年幼。失了生母庇护,自此飘零无依,一任沉浮。  “你真不像皇后的儿子。”知他心中郁郁,说话难免刻薄,可一想起曾经的过节,江麟怨愤难平,丝毫不肯退让,“徐氏那个毒妇,若九泉有知,见你为一条丧家之犬堕落如此,定要气得还了魂。”  “总好过江大少主烂醉如泥。”被他话语一激,萧凌颓然的神情牵出一丝讥诮,“前日幽兰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怕你分身乏术,管阁辅并未告诉你小凌来过的事。而你居然绕过他,对一切了如指掌。看来你对管府,下了不少功夫。”  “管翎蛰伏骆国多年,另侍新主,总要摸清虚实。”江麟毫不避讳,直接承认,“谋尽天下,当步步为营。走错一步,信了不该信的人,定会粉身碎骨。臣弟也是不得已,皇兄莫要怪罪。”  “那依你所言,谁为该信之人,而谁?又为不该信之人?”萧凌不以为然,“振天,有一些话,不知为兄当讲不当讲。”  “讲。”  “你性情冷漠,为人疏离。如此秉性,一是因为你历经沉浮,受尽苦难,这个不用多言,谁都了然于心。”  “其二,”他言之凿凿,一字一顿,“因为你,生性多疑。”  想不到萧凌为人赤忱忠直,看人却是看得透彻。江麟索性承认,“那又如何?”  “太傅徐晃为母后远亲,虽皆为徐家之人,却以大局为重。依长幼嫡庶之分,储君之位本应由我担任,却无端落到你的头上。虽然如此,徐晃不但未陷害你,反而一手栽培,传道授业。可你因他出身徐家,皇亲国戚的身份,多少对他有些提防。因而复国之后,你常拿君臣高下之分打压于他。我说得可对?”  “宋陌虽为沧延御医出身,却是骆国名医韩玄之徒。纵然为人宽厚老实,于你看来,却也不得不防。这一点,我又没说错吧?”  “至于管翎,更是不用多言。虽为沧延旧部,又得你赏识重用,却在骆国为臣多年,为骆子彦尽责尽忠。要说最该怀疑的,恐怕便是他了。”  “而现在,落雨怀了身孕。当年东宫之事,你仍耿耿于怀。便又担心飞雪会对落雨下手。”萧凌语气平淡,最终道出江麟心中所想,“毕竟你母妃被我母后害得太惨,你想释怀都难。”  “你到底想说什么?”眸中神色复杂变换,左手按上剑柄,一分分收紧。江麟再抬眸时,亮如寒星的双眼已涌现出噬人杀气。  “别无他意。只是劝你,不要陷得太深。”终是那般厚直的性子,言语相激之后,萧凌终归叹了口气,“否则,你会摔得遍体鳞伤。”  “皇兄的话,臣弟记下了。”冷然一笑,江麟向房门走去,“不过一个负心汉,劝人相和,未免有些自不量力。”  “你又何尝不是?”说到痛处,萧凌反唇,“落雨好心陪你来骆国,你对她做了什么?害得她怀了一个无名无分的孩子。又将她弃在这府邸,令她终日梦魇。早知道她受了伤,却现在才来探望。你当人家是什么?用旧了的东西,想弃便弃么?”  “至少我不会将她拱手让人,让她任人□□。”双眸猛地一黯,刀刻般地轮廓因愧疚而变得柔和。江麟讥诮一笑,不再多言,踏出门槛,“皇兄伤得更重,要好生将养,恕臣弟不能久坐。”  清静的院落,寂静的房间,依稀只闻萧凌的叹息:终究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心中的伤疤被撕开,鲜血淋漓。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他无力倒在榻上。  “小凌······小凌······”  自责与内疚奔泻而出,双手捂住面颊,他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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