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南城市中心的明珠酒店举办了一场名流聚集的慈善拍卖会,这场拍卖会由邵氏集团做东,邀请了近乎一个城的名人,衣香鬓影,好不气派。 邵正民在南城地界是最成功的商人,自然也是这场晚宴绝对的主角,尽管冠着“慈善拍卖”的名头,但来到这里的人心知肚明,拍卖是虚,趁着这个机会谈生意拉拢人脉才是实,因此整场晚宴下来,邵正民的周围总是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来,各种招呼寒暄从来没断过。 张氏的老总张建成也在受邀之列,不同于大多数携女伴出席的客人,他的身边只跟了一个年轻男人,这个小伙子眉清目秀,身量修长,一套高级订制西装穿在身上衬得他更为俊美,挺直腰背站着不动时,就宛如一株立于寒风的松柏。 张建成显然对这个年轻人十分看重,在跟别的生意伙伴寒暄时,总会顺带向对方介绍一番:“这是我的助理何术,张氏前几回的大项目,就是他当的负责人。” 这么一说,其他人望着这年轻人的眼神霎时就不同了,纷纷感叹说年轻有为。 在会场上绕着绕着,张建成冷不丁就与刚从包围堆里脱身的邵正民撞了个正着。 邵正民今晚喝了不少酒,脸上已有醉意,他年纪虽大了,但精神气却很好,多年摸滚打爬磨练出了通身的肃杀气势,不怒自威。因保养得宜,脸上没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是个风流多情的美男子。 张建成一看见他,面上虽还带笑,心里却是狠狠皱了皱眉。 张氏是近几年南城发展最快的企业,张建成是个有野心的商人,自然想着公司越壮大越好,可邵氏集团却是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要是两者的业务没有交集还好,可偏偏,张建成最近正在筹谋着要拿下城东那块地皮,就听闻说邵氏太子爷也对那块地势在必得。 张建成憋屈得呕血,你说你邵氏之前从未涉足过房地产,一上来就敢跟做了十几年地产生意的张氏集团叫板,这不是故意给人找不痛快么? 另外,他还听说邵家夫人陆美玲已经托了官场的人脉,帮邵文晏四处活动,上下都打点好了,似乎那块地已经成为囊中之物一样。 张建成瞥了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年轻人,心中冷笑一声,且让邵正民和他儿子得意几天吧,邵文晏自以为胸有成竹,还不知道他的核心策划,早就被何术打探得差不多了吧? 一想到那时候结果可能会来个大反转,张建成心情便好了,连带着看邵正民这个死对头时,也觉得顺眼了一点:“邵总贵人事忙啊,我听说你最近倒是清闲了不少,把公司交给了儿子打理,自己享清福去了。” 邵正民皮笑肉不笑:“文晏还年轻,需要多历练几年,我哪有那么快能退下来。” 他这辈子最看重权力二字,掌控欲惊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也很忌讳别人说自己老了,该让位了,因此听到张建成这样说,心里不大舒服。 正好这时,邵文晏拿着酒走来,听见父亲这般说辞,面色顿时冷淡下来。 刚才邵文晏还在晚宴上跟其他人拉关系,俨然一派主人的架势,乍一听见父亲说其实他并不打算彻底放权,邵文晏的感官就有点微妙了。 张建成笑眯眯地给这两父子添了堵后,就带着年轻人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悄悄问道:“阿术,你确定那些消息来源都可靠?我们想要压过邵氏一头,就全靠这个了。” 那名叫何术的年轻人微笑着,说:“绝对没有问题,卖我消息的那人本来是不打算这么做的,可是她被牵连进邵家那两兄弟的斗争中,吃了不少苦头,已经在准备辞呈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她。当然,像张总您教导的那样,钱货两清,我开出的价肯定对得起她。” 年轻人心想,就麻烦许妍隔空背一下锅了,不过作为合格的共犯,就是要有时刻替对方背锅的觉悟。 想到在他出门前,许妍听说他临时有事,很是遗憾地说本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可惜只能自己一个人吃了,然后有些失落地与他挥别,年轻人就觉得,或许他可以在晚宴上少吃一点,空出肚子回家去吃宵夜。 “那就好。”张建成很是满意,不愧是他倚重的下属,办事总是很靠谱,他也不觉得用这种手段有错,商场上本就是尔虞我诈,邵文晏能让他老子妈帮忙,他这边也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邵家那两兄弟竟然内斗了?”张建成抓住了另一点,乐道,“内斗好啊,看气不死邵正民!” 他思索着,自己坐观虎斗,必要时,还可以添一把火,看邵氏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稳如磐石! 另一边,邵家父子却是各怀心思。 邵正民惦记着死对头的话,忽然也觉得自己似乎放手得太早了,他起码还有二十年好活,何必这么快就让儿子接手呢? 这样想着,邵正民似是不经意地对身边的大儿子说:“文晏,等你做完城东那个项目,就暂时歇一歇吧,董事会内部对你的争议也比较大,你一个人扛着辛苦,虽然文嘉那小子不中用,但有时候,你也可以叫他来帮帮忙。” 邵文晏敛下眸里的不虞,应了声好。 因为这个插曲,晚宴时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寸步不离的邵文晏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否则还真怕会对父亲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邵文晏声称要醒酒离开后,邵正民身边便没有人了,他则独自返回到晚宴会场后的休息室。 因为喝了酒,虽然不至于醉,但邵正民走路还是轻飘飘的,在经过一个拐角时,他一时没注意,跟一个低着头的人撞了个满怀,衣服上被泼了半杯红酒。 “你……”邵正民正想发火,被他撞倒在地的人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声音娇软地说着对不起。邵正民定睛一看,才发觉这是个长相清纯的女人,不,应该用少女来形容更合适,脸蛋看上去非常年轻,穿着侍应生的服装,勾勒出的身材却十分火爆。 平时邵正民去应酬,陆美玲总是要跟着的,就算她自己不来,也会要求儿子们看好丈夫,所以邵正民近些年打野味的次数少得可怜。难得今天那母老虎没来,儿子又不在身边,邵正民几乎在看清这女人的长相后,就动了心思。 “起来。”女人梨花带雨,邵正民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你做事不小心,还不快带我去休息室换件衣服?” 女人怯怯地瞥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在前面带路,那窈窕的身段看得邵正民眼睛直冒火,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玉。”女人小心翼翼地,“我只是来打点零工,您,您别为难我……” 邵正民眼神闪了闪:“你懂事点,我自然不为难。” 可他们俩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走廊的尽头处站着一个容色清隽的年轻人。宁远从张建成身边脱身,沉默地注视着邵正民将红玉拉扯进一个空房间,嘴角缓缓地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目光中没有丝毫温度。 他那个抛弃妻子的好父亲啊……二十年了,依然还是这样的死性不改。 ——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