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用过早餐,外边来人提醒该出门了,沈聿放下筷子,顾白匆忙喝了几口汤跟上去。 “你干什么?”沈聿回身皱眉看着顾白。 顾白讪笑道:“我也想跟着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沈聿目光打量似的将她看了一遍,嘴角微勾,眼里笑意淡淡:“你小细胳膊腿,能帮上什么忙?” 恰好见般若和十一一前一后走过来,沈聿略微提高音量,吩咐道,“让她在家里待着。” 这个她指的是谁,十一心知肚明,“是。” 外头乱的很,十七皇子是男子无所谓,顾二小姐大病初愈,决不能随便折腾。 眼见他使唤自己的人使唤得如此顺手,顾白一阵气结,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咕噜一转,突然改了态度,不在坚持。 沈聿带着几名护卫出门去了。 顾白回屋之后,兴致高昂的让十一去弄了笔墨纸砚来,随后把自己关在里面,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 十一双手环胸半靠在门边上,农舍有一圈篱笆墙,围成个小院子,这家以前主人大概是个非常讲究实用的,院子里翻了两块小菜地,墙边还种了一溜的野蔷薇。 此时四月多,正是蔷薇开放的季节,粉白的花朵挨挨挤挤的凑在一起,般若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低着头缝缝补补。 十一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她是个孤儿,五岁之时被人从街头带到十七皇子的暗卫训练营里,和其他人一起跟着师傅练武,练得好的就有新衣服和肉吃,练的不好的就只能捡别人穿旧穿破的衣裳,吃别人的剩饭。 十一初初经常因此吃不饱穿不暖。 和她一样的孩子有很多,训练营的环境虽然不大好,但十一再也不用担心半夜下雨只能去屋檐下躲,或者年纪比她大的乞丐抢她东西了。 她学东西很快,师傅夸她勤奋,十一在其他孩子羡慕的目光中领到了干净柔软的新衣裳,和香喷喷的白米饭大鸡腿,其中有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含着手指怯怯的盯着她。 十一跟她对视半晌,随后从自己碗里夹了根鸡腿放到她碗里,女孩眼睛亮晶晶的。 训练营每个月会有一次比武,有时候她能拿到前三,有时候只能在前十的尾巴上吊着,然而不管怎么样,随着她武功渐长,获得的东西也更多。 女孩有武功依旧不好,但有她在,逐渐被养得皮肤白嫩,五官张开之后更是娇俏,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悄悄记上了。 这一天,没有事的时候,十一喜欢待着树上休憩,阳光透过树梢间的缝隙投下来,在她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留下阴影。 不远处是一口小型瀑布,这里是后山深处安静角落,平时没几个人会过来。 今天不知怎么的,瀑布那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男音。 “嘿嘿,这儿可真偏僻,也亏你能找到,我们就在这儿停下吧。”是个公鸭嗓。 他的同伴开口,“行,把人放出来,小心点,别让她跑了。”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的动作,十一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嗯嗯鼻音。 她睁开眼朝那边一看,才发现麻袋里面露出一个头的女孩,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女孩吓坏了,满脸是泪水,嘴巴布条塞着讲不出话,拼了命的抬脚去蹬那两个男人。 十一认识那两个人,在训练营素有横行霸道的名声,想不到胆子竟还如此大。 训练营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恶意武斗伤及性命,不允许对同门下黑手,轻则关小黑屋,每日仅给一顿饭,重则以命偿命。 眼见那边开始动手动脚,十一纵身一跃,落在他们面前。 “放了她。” 女孩激动的挣扎起来,其中一个按着她的矮瘦男人往一边呸了口唾沫,“我劝你少管闲事。” 另一个有些投鼠忌器,他们本就偷偷摸摸心虚的很,这会儿看到有人更是起了退缩的心。 “要不咱们走吧。” 矮个男人狠道:“走什么,要是她回去跟教导师傅说,咱们铁定要受罚!”眼神邪气的在十一身上扫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随便找个地方抛/尸,反正没人知道。” 言下之意,竟是连女孩也不放过。 十一不知道别人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当女孩抓着她的手将剑捅进男人身体的时候,热热的血溅到脸上,有点腥,其余的就没有了。 另一个人趁机逃走。 随后十一因为杀/害同门,被关了三个月。 女孩来看过她。 “你是训练营最好的暗卫之一,上面的人不会真的毁了你,对不起,我不能承认是我杀了他。” 女孩的道歉十一没有任何回应,三个月时间既漫长又短暂,此后她再也没有和任何人交好。 盯得久了,般若似乎有所察觉,抬头发现是她,脸上露出个温柔的笑。 . 顾白关上门之后,打开系统地图,在纸上开始临摹起来。 系统地图远比这个朝代的地图要细致的多,临摹完之后,又另用朱砂笔在上面画出线条。 这是一幅南/水/北/调图,南方多雨,尤其是夏季雨量增多的时候很容易爆发洪灾,而北方干旱,有时甚至寸草不生,需靠朝廷开/仓/放/粮/救济。 当今天子仁德,每年却为这两件事十分头痛。 原世界轨迹中,洪灾之后陈锦离随景王南下赈灾,出了许多主意帮忙,景王在民间的声誉高涨,获得天子喜爱。 现在,顾白绝不会让陈锦离夺走这个风头。 而南/水/北/调/是项损耗极大,收益绵长的工程,顾白只是打算献计先把顾家救出来。 她做了两份地图,其中一份是南/水/北/调,另一份则是在原有河流基础上开凿动工,将寒江和其他互不相干的支流链接起来,形成一张网。 沈聿傍晚回来,就被顾白神秘兮兮的请到屋子里。 “你看。”她献宝似的展开两份地图。 沈聿自幼跟随他王叔下战场,一眼就看出这两张地图的珍贵,绘制之详细,甚至堪比在军中时的地图。 而上面的内容,称得上是构思精妙且大胆了。 这两份东西,如果献到父皇面前,他的地位绝对会大大增加。 “你从哪里弄的。”沈聿郑重地看着她。 顾白心道,就知道会这么问,幸好在这之前她已想好借口,“爹爹是工部尚书,我喜欢去他书房玩,从小耳濡目染,便记了下来。” 工部,职掌土木兴建,渠堰疏降之法,这个借口拿出来,倒也勉强说的过去。 沈聿心中对这番话连三分的信任都没有,虽然他长期不在京都,却知道这份东西不是顾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能弄出来的。 然而他不打算深究。 洪灾过后由于处理及时,并没有爆发民/乱事件,然而这只是一时,长远来看,只有治理寒江这一个办法。 顾白的两份地图很好的做出了粗略的计划,令他茅塞顿开。 这天,顾白闲的没事在院子里瞎逛,十一跟着沈聿出门了,只剩她和般若两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顾白垫着脚从篱笆墙朝外看,发现是施粥那儿出了事,原本排着队等待领粥的百姓不知为何围成一圈,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般若,我出去看看。”顾白打了声招呼飞快溜走。 沈聿临出门前吩咐过要看好顾白,般若来不及阻止,只好放下手里的针线匆忙跟了上去。 还未走到,就听见一声咒骂。 “这些天杀的贪/官哟,每日就拿些稀饭来糊弄咱们,我可怜的小孙女哎,都饿得走不动路了。”一名四五十左右的老妇人哭嚎着,在她怀里,只有三四岁的女孩儿面色蜡黄,大眼睛渴望的盯着粥桶。 派粥的是捕快,见状只觉得头疼,无奈道:“吴阿婆,您这话说的就过分了,若不是十七皇子恩典,咱们这些人恐怕连口粥都吃不上,知足常乐啊。” 被称为吴阿婆的老妇人一听,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说话的捕快撒泼道,“你们看看啊,这是在骂我老婆子贪心呢!平日里不知刮了多少油水,这会儿连口热饭都不给咱们吃,我的命好苦啊,儿啊,你咋丢下我这老不死和孙女,就这样去啦。” 被她怼得说不出话的捕快憨厚的脸上满是无措,其他一些人也想着趁机捞便宜,半是认真的跟着起哄,场面一度混乱。 有些人并不是获得了帮助就会感恩。 如果不是沈聿恰好在,强行命令开仓取粮,这些人根本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 顾白对大胥朝律/法不清楚,但是却知道,只要是在君/权/至上的古代,擅自开粮仓,这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面临之后可能会被天子责罚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