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青捧着水袋,没喝几口又停了,开口道:“师姐,你这么看着我,我会觉得自己喝的不是水,是毒酒。”几分无奈,又带几分笑意,语气还虚弱着,却已经恢复了大半往日里插科打诨的气质。 夙音心里一直担心着云天青,即便现在云天青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还是心有余悸,是以刚刚几乎是过分关切地盯着云天青喝水。 被云天青这么一说,夙音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于紧张了,坐姿放松了些,带笑瞪了云天青一眼,回他:“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云天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附和:“也是,能得师姐如此关心,我这伤受得也不算亏了。” 云天青不提还好,这么一说夙音又觉得有些后怕:“还说呢,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冒险了。本来我们就在阵中,你把灵力都注入到朔青中,如何自保?” 云天青倒是并不在乎的样子,只笑道:“那就只好等师姐拔刀相助啦,就像这次一样。” 看云天青笑得没心没肺,夙音忽然就有些气不过:“若是这次你在岸上被攻击,恐怕等不到我回来,你就……” 云天青见夙音的表情有些不对,收了笑,正色道:“若我不这么做,这次受伤的就是师姐你了。倘若我们二人一定要有一个人受伤,还是我来比较好。” 云天青说得稀松平常,夙音却是听得有些怔然。 一颗心仿佛被人放在手心,轻轻捏了一下。 “你……” 夙音一个“你”字说了一半,硬是说不出后面一句话。 云天青却是又笑了,刚才的正经表情一扫而光:“谁让我是师弟呢,为师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在玩笑。 恍然间,夙音却想起那次苏州之行前,云天青在她和玄霄面前保证的样子。 “若是遇到危险,我肯定会护着你们的!” 他说到做到了。助了玄霄一次,这次又救了她。 夙音轻叹了一声:“你总是这样……” 云天青没明白夙音话中所指:“什么?” 总是没个正形,说什么都像在开玩笑,却又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 这句话夙音没说出口,只是学着云天青的样子,半开玩笑道:“看来往后我还是乖乖呆在琼华派种花种草吧,免得你总要为我上刀山,下油锅的。” 云天青几乎是立刻接道:“没关系,我是心甘情愿的。” 若是换一种情境,或是换一个人,换一种语气说出,这可能是极其深情的一句话。然而,云天青是笑着说出口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随意出口的一句俏皮话。 于是夙音也笑了。 只有夙音自己知道,她的笑包含着几分自嘲。 你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对了,师姐。”云天青好奇道:“这四周的阵已经消失了,妖气也消散了许多。我醒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夙音这才想起还没有告诉云天青一切的起因经过,便将玉悠的事与云天青详细说了。 云天青仔细听了,末了叹道:“琼华派斩妖除魔,本是为了让普通人能生活安乐,却让本来不害人的妖被逼无奈,布阵吸收村民的水灵。” 夙音点点头:“是啊,恐怕长老们也想不到会如此吧。”说着又有些感慨地自语道:“这是琼华派种下的因,如今由我来还,不知算不算是天道?” “不过……”夙音话锋一转,又有些发愁道:“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如今危月的水灵又被玉悠吸走了大半,真不知回去琼华该如何交代……云天青,你说我就这么把危月的水灵给了出去,是不是有点傻? 云天青摇头:“不,师姐,我挺高兴的。” 夙音莫名:“你高兴什么?” 云天青笑:“我高兴的是,在琼华派,还有一个同我一样傻的人。” 夙音一愣,随即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回云天青:“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傻去吧!” . 云天青虽然醒了,到底还有些虚弱,夙音便陪他打坐调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云天青恢复得差不多了,夙音将危月唤出来:“今夜太过劳累,我们先御剑回客栈睡一觉,再回琼华吧。” 云天青点点头,正要唤出朔青,被夙音一把拉住胳膊:“你的伤还没好全,我带你御剑。” 云天青没料到夙音会这么说,有些懵,指了指危月,又指了指夙音:“师姐你带我?” 夙音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云天青仿佛对这个提议十分难以置信,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反对:“不行不行!” 夙音瞪他。 云天青苦着一张脸:“师姐,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自己一个人御剑没问题的!” 夙音不为所动:“没关系,又不会有人看见,你不用担心被我带着丢脸。” 云天青喃喃道:“这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 夙音挑眉:“那是什么问题?” 一向伶牙俐齿的云天青难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叹了一声,屈服了:“唉,好吧,如果师姐你坚持。” 这样的后果就是,夙音忍受着云天青在耳边念叨了一路。 “师姐,我总觉得我快要掉下去了……” “我平生第一次被人带着御剑,没想到居然是被师姐你……” “师姐,你真的不觉得这样怪怪的吗?” …… . 大半夜没睡,又耗费了许多灵力,两人都是累极了。夙音回到客房,刚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云天青和夙音两人都收拾完毕,再一次在客栈门口碰面。 夙音唤出危月,看着黯淡的剑身,不由发愁。 见夙音发呆,云天青在一旁唤了一声:“师姐?” 夙音叹了口气:“重光说过这柄剑铸造不易,如今失了光华,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了。” 云天青见状道:“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恢复危月的水灵的。” 夙音心里清楚,危月的水灵想要恢复一定不易,不然玉悠也不会困扰那么久了。 然而云天青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莫名地让夙音想去相信。 于是夙音微笑道:“嗯。” . 这次云天青坚持要自己御剑回琼华,夙音想着已经休息了一晚上,应该没问题了,便没再勉强他。 一路上,夙音一直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让重光发现自己和云天青溜出去的事情。虽说平日里经常好几天见不到重光,按理说自己不在山上也不会被发现,但这一次,夙音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刚一回到琼华,夙音就知道自己的祈祷落空了。 两人刚一降落,便有一枚传音符飞到两人中间:“夙音,云天青,你们两个,速来琼华宫。” 是重光的声音。 夙音和云天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个讯息:有麻烦了。 . 琼华宫内,太清和重光都在。 两人刚一进来,太清便低喝:“云天青,夙音,你们二人可知错!” 云天气和夙音哪敢造次,立刻上前低头行礼,同时道:“弟子知错。” 太清沉声道:“罔顾门规,私自下山,谁给你们的胆子?” 夙音不敢说话,更不敢扭头看云天青,只低着头乖乖挨训。 太清又继续□□两人,内容无非是琼华派乃清修之地,私自下山乃大忌云云。 夙音听得脑袋发胀,却又不敢乱动,忍得十分难受。 太清说了许久,最后道:“你们二人,去思返谷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夙音闻言终于没忍住,悄悄斜眼看了看云天青。这个惩罚…… 云天青也正看过来,两人刚对上眼神,就听见重光道:“掌门,夙音是我徒弟,我看不如就罚云天青一人去思返谷,夙音便由我单独来罚。” 夙音在心里暗叹:果然……毕竟以云天青的个性,若是去思返谷还有个人作伴,恐怕就不是思返,而是“乐不思返了”。 太清点了点头:“也好,那夙音的惩罚便由你来定。” 夙音暗道这下完了,被重光单独罚,肯定比去思返谷还要惨得多。 重光道:“夙音。” 夙音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师父。” “从明日起,你每日辰时之前来素阁,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回去。” 夙音在心里叫苦不迭,却不得不应道:“是,师父。” . 两人挨了半天训,从琼华宫出来,云天青竟然还有心情笑:“唉,师姐,看来我们至少要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面啦。” 夙音苦着脸:“你还好,去思返谷不是正和你意?我是真惨了,每天都要按时去重光那里报道,想想就可怕。” 云天青道:“要不,我想办法帮帮师姐?” 夙音赶紧摆手,忙不迭道:“别别别,你可千万别,我可不想被罚得更惨。” 云天青没忍住,被夙音急切的语气逗得直笑:“哈哈,师姐你怎么吓成这样。师姐就这么肯定,我出的主意会让你被罚的更惨?不如让我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夙音没好气道:“你还是安心在你的思返谷待着吧,你不是一直说思返谷除了没吃的,什么都好吗?” 云天青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缺点。” 夙音下意识地问:“什么缺点?”问完,夙音立刻就后悔了。 果然,云天青笑得一脸无害:“那就是,很久都见不到师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