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青和夙音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重光说的是要夙音明天开始去素阁找他,云天青被罚去思返谷却是立时生效。夙音想着大概要有一段时间见不着云天青了,便打算多走几步路把云天青送到思返谷。 路过剑舞坪的时候,云天青特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略显失望道:“怎么不见玄霄师兄。” 这么一说夙音也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玄霄极是刻苦,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在剑舞坪修炼。 夙音还在心里思考玄霄不在的原因,云天青又嘀咕:“哎?夙玉师妹也不在。” 每次夙玉这个名字从云天青嘴里冒出来,总会让夙音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夙音忍住没接话。 这边夙音还兀自别扭着,那边云天青继续自言自语:“夙汐那个小姑娘也不在,难不成是在屋里睡午觉。” 夙音终于忍不住吐槽云天青:“你这刚一回来,整个琼华派都快被你念叨一遍了。” 云天青叹了口气:“我这次回来,熟人还没遇到一个,就要在思返谷呆上不知道多久,实在是郁闷。” 穿过剑舞坪,走到栈桥的一处岔路口,再拐个弯儿就到思返谷了。 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夙音觉得以云天青的性子,应该会有什么话要说,便默默看着云天青。 然而云天青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在岔路口沉默对视。 被云天青这么看着,夙音不自在地拨弄了下头发。总觉得自从这次一起下山,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同从前比忽然就变了许多。 云天青没让这种沉默持续太久,故作正经地一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姐快回去吧。” 夙音闻言忍不住笑:“瞧你说的。你在思返谷稍微安分点,别又闹出什么事儿来。等掌门消气了,我陪你吃好吃的。” 云天青笑着点头:“好,一言为定!” . 夙音送完云天青,一个人往回走,刚到剑舞坪,便看见玄霄和夙玉一同从剑舞坪的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玄霄和夙玉都是长相极佳之人,此时并肩而行,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场,都看起来十分相配。若不是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些距离,夙音差点就要以为这两个人之间已经有点什么了。 玄霄与夙玉看到夙音,走近行礼:“师姐好。” 夙音有些仓促地回礼,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冰山型的,夙音总觉得自己站在这两个人面前,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偏偏最擅长调节气氛的云天青还恰好不在。 好在夙玉虽然也不爱说话,总归是比玄霄好上一些,主动提起话题:“方才玄霄师兄受师父所托,同我去经阁取了些典籍。我们走之前,师父好像召见了师姐和天青师兄?” 夙音忙点点头:“是啊,我们……”起了个话头,夙音稍微犹豫了一下,毕竟要把她和天青偷溜下山这几天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还没等夙音组织好语言,玄霄忽然开口道:“师姐若是有事要忙,我和夙玉就不打扰了。” 玄霄这话说得有些突然,夙音一愣,没想好怎么接话,玄霄已经是行了一礼:“师姐,玄霄先行离开了。” 说着,竟是没等夙音说话,玄霄就转身走了。 夙玉见玄霄离开,下意识地跟了半步,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道:“那……师姐,我也先离开了。” 夙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夙玉快步追上玄霄的背影,还有些懵。 自己这是说错话了玄霄的反应似乎是生气了,夙玉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她刚才总共也没说几个字啊。 夙音站在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没得出什么确切结论,只好先回屋了。 夙汐不在房里,夙玉把随身的包袱放了,一个人坐下歇息,稍微有些回过味儿来。 玄霄生气,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和云天青下山的事儿? 她和云天青下山是临时起意,本来打算一天之内便回,自然就没有特意告知玄霄。结果两个人最后在山下待了两天两夜,玄霄却对此毫不知情,的确有生气的理由。 只是,夙音不太确定玄霄会不会真得因为这种事生气。而且,就算玄霄真是因此不快,以他的个性,自己要道歉并且让他接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唉……夙音叹了口气,大概只能怪自己既不是云天青也不是夙玉,所以和玄霄相处总有点力不从心之感。 夙音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做的事情,只好像她之前在琼华派的无数个日子一样,开始修炼。 拿出危月,夙音又有些头痛:危月水灵的问题还要解决,也不知道明天重光发现了危月的变化会是什么反应。 夙音摇摇头,将所有烦心事暂时抛开,盘膝开始专心运转灵力。 修炼到傍晚,夙汐回来了,自然问起了夙音这两天不在的因由。 夙音将山下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和夙汐说了,为了不吓到夙汐,其中惊险之处便一句带过。 夙汐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缠着夙音讲山下有什么好玩的。夙音着重和夙汐讲了她和云天青遇险之前的事情,夙汐听得不亦乐乎。 由于身体加上心灵的双重疲惫,夙音和夙汐说完,早早便入睡了。 . 第二日,夙音按重光交代的,一大早便往素阁去。 因为起的太早,夙音还有些睡眼惺忪,强打着精神敲门。 耳边传来的低沉男声,听得夙音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不少,是重光用传音入密让夙音进去, 夙音有些忐忑地进门,等着重光发话。重光没有提惩罚的事情,反倒是先踱步回到书桌前,坐下,道:“过来。” 夙音更加不安,乖乖走过去在一边站好,等候重光的“审问”。 重光上下打量了夙音片刻,道:“说吧,在山下闯什么祸了?” 昨日在琼华宫,掌门太清虽然也问了两人下山做什么去了,但云天青和夙音都很默契地没提水妖的事,一口咬定只是下山吃点心。夙音身上有玉悠赠予的嫡女翡翠,太清察觉不出两人身上沾有妖气,便姑且信了。 当时太清旁边的重光也没说什么,夙音以为是瞒过去了,现在重光这么一问,夙音便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重光的。 夙音不知道重光是怎么看出当日自己没说实话的,但是既然重光那日能看出来,现在她若是说谎,自然也瞒不过重光的眼睛。是以夙音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云天青入阵,破阵,再到给玉悠水灵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重光听完没说话,只是审视地看着夙音,看得夙音越来越心虚,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和重光对视。 等夙音已经心慌得不行了,重光才开口:“想不到我重光疏狂半生,后安于琼华,好不容易收了个弟子,竟也个离经叛道的。” 重光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同于通常的平静无波,竟是带了丝笑意。夙音也不知道该用嘲笑还是冷笑来形容这笑,总之肯定不是什么高兴的笑。 夙音没敢回答,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重光又冷哼了声,这回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明显:“夙音,你也是独一份了吧,身为琼华弟子,不仅不杀妖,还帮起妖来了。”顿了顿,又道:“哦,我倒忘了,那个叫云天青的混小子,怕是也和你想的一样?” 夙音不知道回什么,怕答错了反而连累了云天青,只好继续沉默。 “抬起头来。”重光道。 夙音只好乖乖抬头,心虚地和重光对视。 重光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间带着随意:“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夙音看了看重光的表情,不像是发怒的样子,想了想,决定将真实想法说了:“弟子觉得,琼华派斩妖除魔,是为了让普通人能不被妖所伤。若妖不伤人,也就不必非除之而后快。” 重光抬了抬眉:“你遇见的那水妖,吸收平民水灵致使他们患病,不算伤人吗?” 夙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玉悠是被琼华所伤,又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伤人。弟子将水灵给了她,让她不再伤人,也算是与琼华斩妖除魔的初衷相同。” 重光闻言看了看夙音,似乎来了兴致,问道:“这便是你不除掉她的理由?” 夙音点点头:“是的。师父,只要妖不伤人,我们便没有除妖的必要,不是吗?” 听夙音这么问,重光忽然扬了扬嘴角,扯出一个笑来:“你觉得,你说的这些道理,琼华派所有人都不懂吗?” 夙音一愣,没领会重光的意思:“若他们明白,为何还坚持见妖即斩?” 重光看着夙音:“你想不明白吗?” 夙音仍是不解。 重光道:“那水妖说她以后不会再伤人,你如何保证你走之后,她不会毁约?” 夙音下意识道:“我看得出来,她不是……”说到一半,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悟地看向重光。 重光又道:“琼华弟子每年在山下碰见的妖何止千百,其中不乏狡诈、善伪装之辈,若不尽数斩之,百姓何得安宁?” 夙音有些明白了,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然而,这句话背后的事实仍是让夙音觉得难以接受:“难道就因为他们有伤人的可能,便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们都杀了吗?” 重光挑眉:“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夙音无言。 的确,人心尚且隔肚皮,更何况是人和妖类之间。若是妖隐瞒伤人的事实,伪装良善,确实难以分辨。 “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见妖便杀。”夙音喃喃道。 见夙音如此模样,重光忽然叹了口气:“你与我年轻时,倒是有几分相似。罢了,你好好想想吧。” 说着起身往高至屋顶的书架走去,竟是不再理夙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