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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船上起风波

张崇义遇到了行走江湖以来最厉害的敌人,棉袍老者的武功路数,与昨晚曾姓老人一模一样,修炼大力神爪类的手指功夫,从年纪看应该是师兄弟,但武功比曾姓老人高出何止一筹,已臻至气胜中阶。

近来所遇之高手,此人仅次于慕容小黑,酒老、孙长眉、曾姓老者都不如他。

刚才那一掌偷袭,张崇义猝不及防,脏腑遭到创伤,此时内息纷乱如沸水,脏腑如有无数钝刀在割肉。

棉袄老者冷笑道:“臭小子,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原虎形山曾山,昨天我弟弟曾海被你害死,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天老天叫你死在我手里。”

双手成铁爪形,凌空一拂,一道弧形气息如同弯刀砍向张崇义。

体内气息一时无法凝聚,张崇义踉跄躲开,曾山狞笑着,一个箭步冲来,当空一抓。

张崇义强撑着一口气,将仅存的微弱内息勉强凝于双臂上,匆匆护住胸口。

那股弯刀形的气浪如泰山压顶撞来,瞬间撕烂那薄薄气息护罩。

张崇义双臂上赫然出现几条刀痕,身体被震得腾腾倒退数步。鲜血滴在甲板上,触目心惊。

旁边剑客觑着张崇义出现空挡,挥舞长剑刺过来,这人武功虽然了得,却不过是武秀中阶,剑法潇洒美观有余,狠辣沉稳不足,剑出时如瓢泼大雨,绵绵密密。

这种花花武学骗美女最合适,遇到张崇义简直是找死,哪怕是只剩下两成功力的张崇义。

张崇义咬紧牙关,凝神运起仅存的一点内息,两指化作枪型,从绵密剑法的缝隙中突进去,一指戳中那人的心口,随着一股血水激射,那人的长剑往前递出两寸后,身体斜斜的倒下去。

曾山眼睛微眯,冷眼旁观,丝毫不以同伴身死为意。

另一个使剑的青年,似是刚死剑客的同门师兄弟,顿时悲痛不已,挺着长剑直直刺向摇摇晃晃的张崇义。

张崇义刚才一指化枪意,几乎耗尽元气,站都站不稳,逃也逃不掉,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胸口。

剑尖甫入体时,他艰难提着一口气,胸口向左一侧,剑尖擦着皮肉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剑伤,算是逃过长剑洞穿的厄运。

那剑客左掌跟着袭来,击中张崇义胸口,将他震得重重倒下。

张崇义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鲜血,终于喷了出来,甲板上一片猩红。

那剑客丝毫不留情面,又是一剑刺向张崇义的咽喉,想要直接将他了断。

秦无衣猛地挣脱施师双臂,趴在张崇义身上,大哭道:“不要杀崇义哥哥。”

施师俏脸苍白,跃跃欲试,想上又不敢上。她毕竟是个怕死的弱女子。

剑尖将要触及秦无衣的后背时,猛地收了回去,剑客横剑当胸,阴沉沉道:“小妹妹,让开!我谢方中不杀无辜妇孺。”这剑客倒是颇有仁侠之心。

秦无衣脸上全是泪水,哭求道:“求你不要杀他。”

趁着难得的机会,张崇义艰难凝聚内息,多聚一丝内息就多一线生机。

谢方中不耐烦的推开秦无衣,挥剑斩向张崇义。害怕到极点的施师,不知从哪里偷来一丝勇气,疯狂的大叫一声,没头没脑冲向谢方中。

谢方中被她吓得一激灵,唯恐长剑误伤了她,立即撤回长剑,慌慌张张后退两步。施师张开双臂拦在张崇义

曾山一脸冷笑道:“妇人之仁,能成何大事?这女子小孩都是臭小子的亲眷,臭小子杀我亲弟、杀你师兄,出手何其歹毒,你还固守不杀妇孺的狗屁道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方中回头看着他森然道:“哼,我妇人之仁?有本事你杀呀?”

曾山背负双手,傲然抬头看天道:“老夫跟你不一样,老夫好歹是虎形山一代宗师,岂能对手无寸铁的妇孺出手?”

谢方中冷笑道:“你也知道欺负妇孺会惹人非议?姑娘,小妹妹,请你们让开,这是男人间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

施师张开双臂挡在张崇义面前,不停摇头,满怀恐惧的眼神里隐含坚定。

施师和秦无衣拖延的片刻功夫,对张崇义弥足珍贵。

他斜躺在甲板上,勉力将散落在四肢百骸里的气息,一点点收归于渊,他五岁习武,内功基础打得牢固,军营里锤炼出来的体魄,更是强于普通的江湖武人,很快就恢复了六七成的功力。

曾山瞧出端倪,双手缓缓垂下,跨步向前走去,森然道:“这小子武功不弱,再拖一会儿,让他喘过气来,杀他就不这么容易了。”

他先前还说不会对妇孺出手,这会儿却右手凝聚成爪,作势抓向施师的胸口,动作既歹毒又流氓。

谢方中瞧在眼里,一脸鄙夷唾弃。想来这些武英阁的高手,彼此都不怎么佩服,甚至勾心斗角玩手段。

施师已然怕极了这个冷血老头,可不知是吓僵了,还是拼着必死之心,竟然一动不动,闭上双眼,亭亭玉立于船头,就像暴风雨中的娇花。

那铁爪朝着施师胸口呼呼抓来,张崇义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一把将施师拉到身后,右手并指如枪刺向曾山咽喉。

风雷枪法的要义就是刺向敌人的要害,他化指为枪,手上宛若握着一柄长枪,舱上瞬间枪意弥漫,风雷之声排空,几乎压倒了波浪声。

曾山化抓为掌,侧切张崇义手腕。风雷枪法就是不停直刺,一击不中,立即收回枪,第二枪刺出。

曾山见招拆招,铁爪抓他腋下。张崇义再度缩手,躲开铁爪,第三次刺出。

用的虽是手指,但众人眼中,却仿佛看到一把长枪,在反反复复刺来刺去,枪风搅动着周边的空气,凝聚出一个又一个漩涡。

十几枪后,内息渐渐圆融的张崇义,越发得心应手,手中的枪意更为雄厚,一股股枪气射出去。

曾山也不含糊,一身内息渐渐外放,在身体周边形成一层尺许宽的护罩。枪气啵啵啵撞在护罩上,马上荡漾起一圈涟漪,然后化为虚无。

张崇义一枪枪刺出,曾山身上的微波涟漪不停地幻化浮现,那场景仿佛是夏雨拍打着镜湖,诗情画意。

他的枪意连绵不绝,即使是内功已臻至气胜中阶的曾山,居然有些招架不住,脚下一步步往后移动。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枪气越来越弱,但曾山除了被动挨打,竟然没有一次反击的机会,每次只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出手抵挡。

这是气胜高手势均力敌的对决,旁边的三个武秀高手没有插手的余地,反而被枪气震退到丈许外。

这是沙场功夫胜于江湖武功的最好佐证,风雷枪法乃沙场功夫的巅峰,气息运用之妙,在身受重伤后体现的淋漓尽致。

以内力而论,曾山比起张崇义稍具优势,他的凌空铁爪尤为霸气,但作为江湖武功,他在气息运用方面的弱点毕露无疑,凌空铁爪的覆盖范围太广,力量较为分散,不及风雷枪法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仿佛用铁钉钉木板。

曾山当真又气又怒,对方明明身受重伤,但气息却绵绵不绝,枪法明明只有一招直刺,却像是源源不断的千万招。

每一招刺出的角度有所不同,气息有所不同,攻击的重点有所不同,他越挡越吃力,不知这小子到底是吃了什么药,竟然越战越勇,体力仿佛没有尽头。

交锋一百多招后,随着一股枪气诡异突破罡气护罩,在曾山胸口捅出一个手指大小的伤口。

曾山知道大势已去,再斗下去必死无疑,这老小子倒也当机立断,瞅着机会虚晃一招,纵身跳进滔滔河水中,竟然借水遁逃之夭夭。

谢方中和两名刀客不由面面相觑,心想这老小子当真是卑鄙无耻的祖师爷,堂堂虎形山一派宗师,打不过就狼狈逃窜?

他们也不想想,但凡有点骨气的宗师级高手,何至于投身武英阁,为皇帝当见不得人的龌龊打手?

守着自己宗派经营,难道不能混口饭吃?投身军旅为国效力,难道不能出人头地?

那两名刀客略一沉吟,一头钻进滚滚大河。这三人的水性着实了得,入水后立即消失,脑袋很快浮现在数丈外,手脚并用游回岸边,如此寒冷天气,河水刺骨,他们丝毫不惧。

船上只剩谢方中一个敌人,他冷冷看着威风八面的张崇义,惨然道:“我身负朝廷使命,必须要迎回那位小姐,此为公事。刚才你杀我师兄,血海深仇,此为私事。于公于私,我必须倾力一搏,哪怕自知不敌。”

长剑飘飘,仿佛行走于天上浮云之中,剑气极为华丽,乃是风行剑门的绝学,风行天上。

张崇义手指当枪,一股枪意激射而出,轻轻荡开他的剑气。

谢方中被枪意弹开数步,又作势刺来。张崇义侧身避开剑尖,手指上再度射出枪意,铮的将他长剑震断。

两招,仅仅两招,就折断了剑,谢方中自知不是敌手,握着半截剑,惨笑道:“阁下武功很高,在下远远不及,输的心服口服,你杀了我吧。”

张崇义脸色颓败,静静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武功很好,为人古道热肠,身具英雄侠气,为何要投身武英阁这等肮脏之地,为那昏君做丧尽天良的事情?”

谢方中黯然道:“师门所迫,无可奈何。”

此时的张崇义并不好受,强撑着一口气,拼死吓退曾山师徒,但身负重伤的他也是内息将断,摇摇欲坠。

奈何还有敌人不撤,只能顽强稳住身形吓唬敌人,若是曾山在此,定然能够看出他已是樯橹之末,只消再支撑片刻,他会无风自倒。

气血翻涌的张崇义,强行咽下鲜血,冷冷道:“刚才你不忍心杀她们,可见侠肝义胆,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如果你想为师兄报仇,随时可以来幽州找我,我叫张崇义。”

谢方中愕然望着他,惊讶道:“幽州镇北侯府公子张崇义?”

张崇义缓缓点头。此刻五脏六腑就像万马奔腾,耳边雷鸣电闪,随时可能倒下。

谢方中表情变得复杂,时而犹豫,时而决绝,时而难过,时而愤恨,方道:“公子,如果我说愿意去幽州投军,为华夏镇守东北门户,抵御北方蛮族,你是否肯收留我?”

大感意外的张崇义深吸一口气,艰难点头。谢方中扔掉半截铁剑,屈膝半跪于地,抱拳朗声道:“属下谢方中,参见小侯爷。”

体力耗尽的张崇义眼前发黑,噗通栽倒。河水滔滔,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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