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洲义送程栀回去的路上，保持着标准紧抿嘴唇的静音状态，他不想说话，甚至也不想让程栀说话。　　　　生怕她一开口，自己就忍不住要把她扣下来。　　　　这时候的一通电话倒是解救了他。　　　　“傅先生，我们家艺人您准备什么时候还回来？”Hilda的怒意透过电波侵占了车内的每一寸空间。　　　　Hilda也是被怒气占领了理智的高地，隔着电话，语气很不客气，内心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　　　　傅洲义却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现在，还有三分钟到你们下榻的酒店，正好麻烦你出来接一下。”　　　　这么好说话？Hilda一边用另一只手机通知刚派出去搜人的队伍折返回来，一边确认：“您是亲自送程栀回来的？”　　　　她没听到傅洲义的回答，倒是先听到了程栀在那边小小声，“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那个大嗓门姐姐那里？”　　　　傅洲义：“你的大嗓门姐姐能听见你这句话。”　　　　程栀萎了，头上的呆毛也软软地趴下来，缩在副驾驶上装哑巴。　　　　傅洲义说三分钟就真的是三分钟，进入酒店的园区内，就看到已经有人在等了。Hilda确定周围没有国内记者，方才把程栀拉下车。她的动作不是很温柔，看得傅洲义不禁皱眉。　　　　“傅先生，如果下次找程栀还有什么事情的话麻烦您提前预约。”Hilda一想到今天一行人带走程栀的操作就有些肝火大动。　　　　傅洲义也不看说话的人，嗓子里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自始至终目光都紧缩在程栀身上。Hilda把两人之间的猫腻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咯噔一声。　　　　她连忙向傅洲义点点头，示意告别，“那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　　　　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地从车里发射死亡凝视，Hilda扯着程栀转身离开，却没想程栀抖抖肩膀，挣脱她的控制，几步跑到车边，弯着腰巴在开着的车窗上，一脸闫肃地问：“你还会来找我吗？”　　　　夜色清寒，笼着昭昭雾气将她浸泡，细碎月光作缀，散落在程栀的头顶。像一只迷途的小精灵在问路。　　　　傅洲义出离理智，快要疯魔，现在不仅不想把她交还给她的经纪人，甚至只想把程栀变成一方绢丝手帕，叠巴叠巴揣在贴身的怀里，谁看一眼都不行。　　　　“程栀……”他咬着牙伸出右手，捏着她那张软乎乎的小脸蛋，红润的嘴唇被挤得翘起，“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程栀说话唔哝唔哝的：“我得给你治病……”　　　　Hilda把程栀那张用来吃饭的脸从傅洲义手里解救下来，脑海里盘旋着悲怆的哀嚎——这回是真的被傅洲义盯上了啊！　　　　“程栀，不要再打扰人家傅先生！”Hilda说着把程栀挡在身后，示意其他工作人员把程栀带进去。　　　　傅洲义扫了她一眼，低声扔下一句“很快就会再见面了。”，而后头也不回的驱车离开。　　　　Hilda今天算是彻底抑郁了，原本是为了今天的一场大秀才千里迢迢出国，结果正主被掳走，秀也没看上，他们通稿都准备好了，这下全卡在手里。　　　　国内公司那边又来了消息，辛苦谈下来的《止戈》的角色被人截胡，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他们，只说接下来给程栀接了别的工作。Hilda觉得，程栀这是得罪到人了，原本她还惶惑是招惹了哪方神圣，刚刚的一幕让她醍醐灌顶。　　　　程栀这回是真的招惹了一尊大佛。　　　　程栀被送回到Hilda身边后无缝衔接接受了一场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而后在第三个小时，大队人马赶赴机场。　　　　程栀说他们像逃难，但是Hilda拒绝了这种说法，甚至在飞机上也一再对她耳提面命别再招惹傅洲义。　　　　可是她大意了。　　　　试问谁能想到，旁人见的那个暴戾恣睢的傅洲义才是那个在这段关系里汲汲索求的一方。　　　　***　　　　程栀回国，公司只给了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同行的几人还都在倒时差，她却已经睡了好几个来回。Hilda睡不着，看着她一副没心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剧本送过来，Hilda才知道公司说的新工作是《止戈》剧版女二的拍摄，虽然当演员都想要上大荧幕，电影的档次听起来也比电视剧要高得多，然而真正比较起来，还是电视剧更拉人气。　　　　换言之，程栀不亏。　　　　《止戈》女二号的人设十分圈粉，一个长相可爱天真的少女，从小被佣兵队培养，成了冷酷无情的顶尖杀手，在作战任务时与男主角相识，相互扶持着走过枪林弹雨，最后为了男主角牺牲。　　　　相比之下，女主角都没了光环。　　　　Hilda把视线从剧本上移到熟睡的小姑娘脸上，心有戚戚焉。　　　　伸手戳戳她鼓鼓的脸蛋：“醒醒干活了~”　　　　没反应。　　　　再戳，“醒醒。”　　　　砸吧砸吧嘴，没反应。　　　　学着傅洲义昨晚捏小姑娘脸的姿势，蹂/躏她白白嫩嫩的脸蛋。　　　　程栀正做梦吃着五谷米糕呢，就见有缘人忽然出现在极近的距离前，夹着她的腮肉质问她：“你是不是傻？”　　　　她动动嘴唇，终于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对上正在作恶的Hilda的脸，嘀嘀咕咕：“你才傻……”　　　　Hilda：“什么？”　　　　程栀清醒过来，头一次词穷，“啊……我是说……”说她做梦梦见那位冷冰冰的有缘人了？　　　　Hilda瞧她支支吾吾，不耐地打断：“好了，你什么也别说了，赶快起床，开始干活。”　　　　剧组其实已经开工几天了，全组只有她一个女二号还没有就位，今天是非去不可了。　　　　这部剧是封闭拍摄，位于一个比较偏远的影视城，剧本是与民国时期近似的架空风格，Hilda领着程栀拍定妆照的时候，才终于露出了久违满意的笑容。　　　　因为是美丽又魅惑的杀手，给程栀的服化基本都是修身旗袍，程栀虽然看起来是娇娇软软的小丫头样子，真换上旗袍还的确是前凸后翘别有一番风味。　　　　电视剧的导演杨峥在监视器后面忍不住啧啧称赞，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发微信给那位老友：“你给我推荐的小姑娘，不错嘛~”　　　　常年社交媒体像个僵尸号一样的那人几秒后就回了消息，内容言简意赅，只有一个问号。　　　　杨峥抬头瞟了眼程栀，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镜头感十足，随便拍一拍都是能直出的大片。　　这样想着，他严肃认真地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牌儿亮，条儿顺，身材好。”　　　　那头那次化身僵尸号，仿佛刚刚的秒回都是他梦一场。　　　　定妆照很快拍好，因为程栀迟到了几天，所以没有休息的空档，必须直接投入拍摄。　　　　程栀走到拍摄地点门口——一栋略显破败的中古式城堡，剧中她就是在这里和男主角第一次共同完成任务，她还没进门，一个年轻女孩骑着一辆橙红色小电驴嗡嗡嗡地冲到她面前。　　　　“你好，你就程栀吧，我叫时晓乔，小乔你知道吧？就是很好看的那个小乔。”女孩英姿飒爽地停了车，自来熟地挽上程栀的手臂，根本不像刚认识的样子。　　　　“哦……呵呵呵你可真幽默，”程栀被吓了一跳，手臂被女孩子摇了摇才重新往古堡里面走，边走边说，“你的橙色小车太酷了！”　　　　时晓乔下巴一扬：“那当然了，我现在穷得都没办法做精致女孩了，但是看到它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了！”　　　　程栀捕捉到让她很费解的信息：“你很穷吗？”　　　　这样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也就程栀能问出来，并且也就时晓乔会回答她：“穷死了！你看到我鼻子了吗？”　　　　她拉起程栀的手，推了推自己的鼻尖：“我刚做完两个月，花了我十几万呢，因为说这个是可以随便做猪鼻子的技术，所以特别贵！我一年挣得钱全搭里面了！”　　　　程栀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有意思，就开心地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开拍她才知道，时晓乔饰演的是个女十八号的有台词炮灰，一共两句台词：“哇哦！”和“天呐！”　　她却表演得激情四溢，甚至被副导演看中，又增加了一些戏份。时晓乔开心地直拍程栀的背。　　　　她正在激情敲击程栀后背的时候，傅洲义来了。　　　　他本意低调，所以只是从后面门绕到杨峥那里，但却被眼尖的人发现身影，窸窸窣窣地传播开来——金主来了。　　　　正在休息的时晓乔打量他几个来回，扯扯程栀，低声耳语：“诶，那个他们说是投资方的人，这个长相，还有钱，谁睡上他可挣了。”　　　　程栀定睛一看，喜出望外，竟然是有缘人！　　她好奇地问时晓乔：“为什么睡到他就挣了？”　　　　时晓乔倾囊相授，反问她：“这么好看的人谁不喜欢？”　　　　程栀思纣片刻，点点头，她说得没毛病。　　　　下一秒却见场务过来告诉她要换服装。她找了一圈没看到Hilda，只好乖乖跟着去，可又怕一回来，有缘人又跑了，颠颠冲过去把Hilda给的手机，钱包，钥匙，一股脑全拍在坐在监控屏前的傅洲义腿上。　　　　“等我回来！”　　　　见到这一幕的人纷纷掉了下巴，想看又不敢看，这位敢动金主大腿的是何方神圣。　　　　程栀当然没看到这一幕，场务带她找到服装老师，几分钟后，一位婀娜性感的民国风旗袍女郎变成了一个宽松长衣长裤加战斗马甲的中性风战士。　　　　她出现在大家面前，无视众人的反应，直直朝那个真的在原地等她的臭脸男人走去，还洋洋得意地给他展示自己的马甲，说道：“怎么样！我觉得我只差一把枪了！”　　　　傅洲义没回答她，等她走进，把手机屏幕翻过来朝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朗读程栀手机屏幕上自动显示的消息内容：　　　　“难怪你也想睡他，原来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