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马健之则迟迟没有出手。很快,鞭子的优势消失殆尽。 另外一头,已经由马健之的呼吸脚步声判断出他已经近在眼前的元允琪毫不客气的刺了出去。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马健之看上去是个温吞性子,却身手矫健,只是虚晃一下,就堪堪躲过了元允琪那一刺。闪着寒光的利刃颇为惊险的从他的胳膊外沿擦过。 元允琪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往前摸索着。两人刚刚避让开些的距离一下又变为紧缩,马健之听到了元允琪的越来越浮躁的脚步声不住的往后退着。 “姐姐,我看这胜负多半已定了。” “哦,沈才人有何高见?” “马健之节节败退,心虚间早已方寸大乱。那元允琪却趁胜追击……” 两个女人在宁琛琛身后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燕窝好奇偷瞄了两人一眼,又望向宁琛琛。 “小姐您觉得呢?” 宁琛琛摇摇头,看着笑意越来越明显的宇文倾:“胜负都在那人眼里,旁人说了也不作数。” 两刺、三刺,元允琪正如宁琛琛身后两个女人说的那般,胜负欲极重,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昏天暗地的折磨。马健之蒙着黑色面罩的脸又红了起来,就在众人皆以为他就此认输时,马健之手心里的鞭子一下松动开,像一条银蛇直接窜了出去。 因由马健之彼时蹲在地上,那鞭子只扫到了元允琪的小腿。元允琪吃痛,一下失了重心,仰面跌在地上,手里的短刀也“当啷”一声抛在了不远处。 元允琪嘴里嚷嚷了一声,只见那马健之迅速上前,片刻间就摸索到了他的发冠,直接徒手摘下了那只苹果。 马健之微微喘着气,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也不知道冲着哪个方向就轻轻扬了扬手上的果子:“回禀……” 话没说完,他身后输的不甘心的元允琪在众人没有留神的瞬间,抓起地上的小刀就冲着马健之发声的地方刺去。眼看着那把小刀离后者的发髻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宇文倾掌心一动,一只铜珠便飞了出去,径直砸中了元允琪的手。 刀子落地,元允琪听到了宇文倾严厉的质问:“大胆,马健之已于你之前拿到了你头上的果子,莫不是当我们一众人都瞎了,耍赖?!”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把元允琪的理智和魂魄都喊了回来。他忙不迭的摘了眼罩,下跪磕头:“在下……在下只当游戏未结束,公主方才也说了,是要用我俩手中的兵器击落果子……” 宇文倾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可即便这样,那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威严与寒意也让人望而生畏。像是多看一眼元允琪都不乐意似的,她转过头,看向了太后。 “太后给倾儿出的题,倾儿已经有答案了。” “哦?说来与哀家听听。” “无论元公子与马公子武艺如何,此局并无胜者。” 人群里再次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方才见元允琪被二公主斥责,脸上浮起些得意的马健之此刻也有些不解。 宇文姝自顾自的说下去:“元公子说的对,我命二人直接击落对方头上的水果,马公子拿到了果子,却用的是徒手去取。元公子一直试图用兵器去取,明眼人都看出其求胜心切,眼里只有果子,而无马公子的性命安危。” “倾儿这话,哀家都不懂了。你是想要两位公子拿到果子,还是想要两位公子都具备仁者之德?此事看来,并不能两全。” “若两位公子,面对面,只有一拳的距离,让对方清清楚楚的知道果子在哪个位置,单比谁出兵器的手速更快,岂不就可以两全?” 宇文倾见众人一脸疑惑,随便拽了一个宫女来,和自己面面相对。两人效仿方才那局游戏,都各自蒙上了眼罩。宇文倾一只手搭在宫女的肩上,另外一只手举着软鞭,而那宫女一只手也搭在宇文倾的肩上,另外一只手抓着短刀。 宇文倾嘴里喊着“一二三”,宫女与她便同时出手,快准稳的击落了对方头上的果子。 结果一目了然。 太后饶有兴趣走下了椅子,走到了宇文倾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知倾儿此举意欲为何。” 从刚刚开始,宇文倾就注意到了在人群外偷懒的宁琛琛,嘴角咧了个狡黠的笑意。她抬头看了看宁琛琛:“宁小姐,可做一做倾儿的解语花?” 宁琛琛小身板一震,连忙端正的走到人群中央,福了福身子:“永宁公主用意精巧,琛琛不敢妄加揣测。” 宇文倾却不准备轻易放过她。慢条斯理的绕着自己的鞭子,重新挂在腰间:“游戏只图个乐子,无人受伤已是万幸。你只说便可。” 宁琛琛只得硬着头皮回想宇文倾方才的演示,字斟句酌的回答:“永宁公主,想让两位公子,在游戏开始前,就并处前嫌,开诚布公的信任对方。因为只有信任对方,才能真正做到内心毫无杂念的平静。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俩在一开始就能达成和解。而不是现在,战火越烧越凶。” 宇文倾赞许的点点头,转头望向太后:“老祖宗,您不是让倾儿自己做主么。两位都是国家肱股之臣的后代,都是我西梁的栋梁之才。若在吟诗赏梅这等小事上都要分出个高低输赢,推及国家大事都要吵个不可开交。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俩试着放下芥蒂,接纳对方。您小时候总是教导我们,众人齐心,其利断金,就是这个道理。” 太后脸上彻底多云转晴,当着众人的面颇为亲昵的搂着宇文倾的肩头,指着两个红了脸的青年说道:“倾儿比哀家这个老太婆识大体,宁家的丫头也是个聪慧的。你们两个大男人真该好好反省下。” 话说的不重,结局也算皆大欢喜。傻了眼的马健之和元允琪当下脊背上就起了冷汗。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下,叹着气羞愧的对着作揖,此事也就算个了解。 人群恢复了安静,太后让婢女碰过那个金灿灿的匣子,径自交到了宇文倾的手中。 “今日你这件事儿办的好,哀家要赏你这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拿去吧!也该归置归置几件姑娘的东西了!” 宇文倾惦着手里的金盒,抿了个笑,扫了一圈眼里流露出羡慕的众人,向太后请示道:“不知道老祖宗给我这东西,倾儿可否转赠他人?” 太后泛泛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挥挥手:“随你处置,就知道你看不上哀家的东西。罢了,哀家在这儿也是扫了你们年轻人的兴。哀家回宫,淑惠妃,你好好招待着客人们。” 隆重的恭送后,太后的人马离开了梅园。皇子宇文竣则以护送太后回宫,也早早离去。太后一走,那些素来与淑惠妃不交好,或者资历位份不输她的几个老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 剩下的宫人多是年轻的嫔妃与宫外受邀而来的官宦子弟。气氛变得缓和轻松了很多,淑惠妃也松了口气,忙着吩咐丫鬟公公去拿点心茶水给诸位。 宇文倾气定神闲的单手托着那匣子,走到了宁琛琛面前。她比宁琛琛高一些,单只漂亮的眼睛里露着温暖的笑意。轻轻举了举手里的宝物,宇文倾像是有意逗着宁琛琛:“好奇里头装了什么?” 宁琛琛想到了方才李修笙的提示,摇了摇头:“回永宁公主,琛儿不知。” “看看?” 宁琛琛摆摆手:“这是太后送给公主的,琛儿不敢擅自打开。” 仿佛轻嗤了一下,宇文倾想也不想的打开了金匣子 --- 如李修笙所说,里头是空荡荡的。 可是宁琛琛很快看出了端倪,这匣子开的那层非常的浅,目测应该存着暗格。若这盒子只是寻常放在桌面,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很难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 宇文倾像是读懂了宁琛琛的眼神,举高了一些,把那匣子送到了宁琛琛眼皮子底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宁琛琛点点头,伸出了手指,轻轻在匣子的底部轻轻一推,那暗格就像一张张开的小口子,一下开了过来。底部,存着一张女人的小像。 宁琛琛有些疑惑,不敢再乱动。宇文倾大大咧咧的把盒子整个都放到了宁琛琛怀里,抛下了一句:“你自己好好看着吧,这东西太后本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 两人的一言一语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众人瞧着宇文倾把盒子塞进了宁琛琛的怀里,一个个都瞪直了眼睛 ---宁琛琛这个一句诗都没作的女人就这么默不吭声的把太后的宝贝拿到手了? 燕窝有些紧张,怕太高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拽着宁琛琛走到梅园偏僻处。两人坐在廊下,看了看周遭并无好奇的人跟上来,便细细端详着那盒子。 几番尝试后,宁琛琛摸到了诀窍。盒子底部的开关是按压启动的,只有手心挤压到某处才会促使暗格开合。 暗格的底部,那张小像镶嵌在里头。画面上的女人穿着血红色的长袍,云鬓乌丝披落肩头。女人倚靠在红梅树下的石椅上,目光哀婉清澈,气质绝尘超凡,宁琛琛静静的看着那女人,像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深深扣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凝着女人的眼睛,在那双眸子构成的世界里,慢慢坠落…… 不知何时,李修笙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从金匣子,流转到盒子里的女人小像,又落到了出神的宁琛琛的脸上,不由喃喃道:“琛琛,这人真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