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媳妇一听吓得,呼天泣地,说:“天呢冤枉啊!我守闺门正道,奸夫从哪里而来呢?”
三缄不听她的哭诉,带回衙内进行了严格审问,所供的证词还是和之前一样。
于是愤怒至极,还没有仔细斟察案发地,就强行加刑拷打。这媳妇哪里受得了这么重的刑罚,只好勉强招供。怕是她杀,尸体已沉入在自家屋外面的海中。
三缄当即判了这媳妇的罪名,将结案文件递交了上去。正值云中卿三年守丧期满,暂时出任督抚任用,到这里刚接任。
云中卿看过上报来的文书后,怒骂道:“所管辖之区的逆媳弑婆,究竟定的是什么罪名?”
于是拿起朱笔批复行文,写道“降职留任,不将此案审判清楚,上奏罢去官阶”等词。
三缄见此批语,心乱如麻,日夜不安。暗暗派遣衙役查访,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新的音讯。
正值中秋时节,董明忠也从外地返回家来,快要到家的时候,途中看到母亲在回家的路上。
明忠询问:“我母亲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母亲笑笑说:“娘遇到鬼了。”
明忠说:“为什么?”
母说:“那天夜里与媳妇在屋子外面乘凉,月亮快要落山的时候,媳妇已经熟睡在梦中。
忽然一汉子来到我的旁边,请我去给他的母亲治疗疾病。
娘告诉他说:‘我又不是医生,平时所能医治的,也就只有眼睛。’
其人说:‘我母亲就是这病,听说你能医治,所以想请你去。’
我的心里就是不想去。他拿起利刃在我面前刺向一人,说:‘你如果不去,就跟这人一样下场。’
我当时害怕极了,只好跟着去了。走了数里路,来到一座大房子前,其人进去了。出来时扶着他的老母,两眼都瞎了。
后来被我治好,于是来求我看眼睛的病人,都纷至沓来,我陆续治好了数十家。
我这么一走都有好几天了,担心媳妇没有人做伴,今天才有机会推辞回家来。
路过村庄,感觉远远看到了我们的家,好像房屋模模糊糊,走近仔细看了看,像一座古墓。屋里还有一只头骨,两只眼睛里插满竹根。
我现在回忆起前面看到的情景时,还想着当时应该把竹根拔出来。
我运气真好,刚走出数里路,就与儿子不期而遇。”
明忠听母亲这么一说极其害怕,赶紧催促老母亲快点走。
不一会儿,母子到家,奇怪家里没有见到妻子。
询问邻居,邻居详细将报官的原由,以及妻子受刑的惨状,告诉了他们。
母子于是来到城里,衙役将婆婆还活着的事禀报三缄。
三缄询问明白后,递交上文书批复,并当场将这媳妇释放回家。
而三缄的职位也因此丢掉。缺乏工作经验,学识才能不够,妄自断出冤案的事情,也总算告一段落。
三缄回到都城,仍然去求宰相调剂一个职位。过了数月,便又出仕去了南昌。
正值云中卿调了回来,兼任督办衙门府的事,以及三缄妄自断案已上奏,又将他停职了一个多月。
有一段时间里,三缄也没有其他事情。此时梁公子外出任用期限正好满期,又升到了侍郎职衔。三缄念及与他相知的情谊,手持名片前来拜见。
公子说:“兄为了什么事情,丢了仕途,而还悠游在都城?”
三缄将以前断出冤案的情况说了一遍。
公子说:“弟自然还会为兄找机会去求一个职位,兄不要离开都城去其他地方。”
隔日,皇帝传召公子,询问外省的风土人情以及政务。公子趁此机会密奏,推荐三缄很有才能,可以执政。
皇帝已初步应允了重新启用三缄。可是又被上衣得知,暗地里向皇帝劾奏,揭发三缄妄断之事。
上衣很是气愤,召唤公子并斥叱说:“三缄以前管辖昆明,妄之断案的罪行,你可知道吗?”
公子说:“臣刚从外面调回来,实际情况并不知道。”
上衣说:“念在他是读书士子,留在都城学习案卷,待他民情熟悉以后,再用也不迟。”
公子听明白后,出来告诉三缄。从此留在都城,常常在各部内效命奔走,递交文书案件。
将近又过了半年,刑部尚书金以兰见他有器量又有见识,因此授予员外郎的职位。
上衣此时已任兵部尚书,偶尔到刑部衙中,遇见三缄,假装有世交的情谊与他周旋,才得知已在刑部任职。
恰巧又遇到礼部主事的汤为城与逆贼勾结,皇帝命令兵部提问。
汤为城招供后,上衣又复奏强加了一条罪行,说三缄也与他是同谋。
皇帝下旨,汤为城斩首,三缄暂时羁押在天牢。
父母听说后,进入天牢去探望三缄,大哭不已。
梁公子心里很明白,这是上衣为女儿的事趁机挟带私心报复,想置三缄于死地。
于是梁公子邀约以及尚书宰相职位的官员联名报奏。
皇上批复:“既然已获罪同谋,理应处决,姑且念他没有真凭实证,流放辽阳戴罪三年,满期时准许归为平民,不得重新入仕籍。”
公子见此,很为三缄感到伤心。
三缄走出天牢的那一天,公子准备了一筵酒席,为之饯行。
三缄哭着说:“我流放去辽阳,途程万里,有双亲而不能侍奉,祈求贤弟接入府中,每月给一些俸钱能衣食就行。
倘若能得到上天眷顾,他日生还故乡,自然你付出的,我将如数补偿;如果客死他乡,你的恩情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
公子说:“我兄的父母,就是弟的父母。你此去辽阳,不要有任何顾虑,等到三年的受罪满期回来,从此以家庭为乐,不要再将以仕上进放在心里。这次你也知道了宦途的滋味,淡然无味,荣华富贵也是不会长久。”三缄应诺。
公子又赠了数百金,以及同事资助的千余两。三缄留了一半给双亲当生活费。
临近上道时,跪地辞别高堂,大声痛哭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