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有什么打算?”
江姝言脚步停住,回头。
江静雅音色淡淡,说的确实事实,
“父亲的性格,你很清楚,你与东宫断绝关系,父亲定容不下你,
你呢?怎么打算的?可想过往后的打算?
女子不易,即便是和离,也难免旁人的闲言碎语。”
江姝言一时愣神,
她没想到在江家唯一关心她将来的,居然是高傲的嫡长姐。
江静雅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张,递了过来,道,
“这两张,一张是京郊上庄子的地契,一张是西市铺子的房契,
庄子上的东西一应俱全,可以直接去住,
铺子是做绸缎生意的,流水富足,足够应对你日常开销,
你若无处安顿,这倒是个办法,
房契地契在此,无论你是自己住,或是变卖,有了银钱,都不至于无处傍身,无处可去。”
“长姐……”
“若要说道谢的话,那倒不必了,我能做得只有这些。”
如今,她管理着江府的中馈,这点事,她还能做主的。
江姝言看着,心生无限感激,
“多谢长姐好意,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另一个去处。”
江静雅:“什么?”
“我想出去看看。”
虽说是和离,但给了她许多钱财。
那些钱财足够她富足过往后的生活。
江姝言抬头,从房檐视线再放远一些就能看到春日和丽的天光。
蓝天白云,飞鸟青山,只要踏出一步,尽在眼前。
她道,“先前,一直生活在府中,
后来,又生活在东宫的院里,
其实,想想不过是从一个小的笼子转到一个大的笼子里,
我从来不知,也不敢想外面是什么模样,
从没有看过外面的天,也没有过看到外面的景色。”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生命是依附旁人而活。
在家,需要依附的是父亲,
在东宫,需要依附的是太子。
她若是想要活下去,首先就要依附他们。
她需要看他们的脸色,揣度他们的心意,时时小心,以他们为先地生活,
可直到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她才知道,人的一生,不该这样过。
她才明白,女子也该有女子的生存之道。
她明白了什么是尊重,什么是自信,什么自爱。
更明白了,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从来都是因为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
她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能力,可以将生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说曾经她是逐水飘零的浮萍,
如今,她愿做一纸风筝,能够飞向天空,寻找自己的方向。
她想去外面看看,看看在高墙之外的天空,去看看山河万里,去看大漠孤烟,去看江南烟雨,
她想走出去,不想再捆在后宅中,勾心斗角,洞察人心,惴惴不安地过日子。
她想离开这儿,到远一些,再远一些的地方去。
江静雅从来没有想过,在后宅中唯唯诺诺,时时挂着眼泪的小小庶女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能拥有这样坦然的目光。
时间才过去多久,对方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从前的影子。
不过,这是好事。
她从来都不喜欢以眼泪示弱来博同情的方式。
如今,对方的心性,就很令她欣赏。
江静雅在沉默后开口,“既然有了打算,那就去做。”
她将房契地契交在对方的手中,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要回的道理,
你若不想要,或是变卖,或是送人,都随你。”
说完,转身进府。
“长姐。”
江姝言在她身后唤她。
江静雅脚步微停,没有回头,只微微侧过,说了句,“有缘再见。”
又或者,再也无缘再见。
说来,如今的她,都未必会有江姝言的胆量。
她没办法去这高墙之外的世界。
父亲再是凉薄,母亲再是短视,终究是父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为人子女,怎能不孝,又怎能置父母于不顾。
她在享受江家嫡女的身份那一刻就决定了,她的命不止属于自己,她有家族的使命,有父母的期望,有肩上的责任,她做不到潇洒,更做不到一走了之。
所以,她想,江姝言的决定挺好的。
至少能走出去。
看到外面她看不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