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清晨的寒意被拂去了不少。天峒派的弟子们有说有笑地往学堂走,一个着装奇特的人在人群中很是眨眼。乍一看应该是个男子,不是很高,发丝全数挽在头顶,用一只黑色的簪子固定。面上带着一个黑布,将下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的,额头绑着一条布带,无法分别出此人是谁。脸上露出的皮肤有红红的斑点,像是起了疹子。 路上的人纷纷侧目,皆指指点点猜测此人到底是谁。安愚衿躲在黑布下偷笑,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到了学堂门口,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了下来。 “把面罩摘掉。” 安愚衿压低声音,低沉的男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这,我脸上生了麻疹,不仅丑陋,还会传染。” “学生证。” 侍卫愣了一下,不再强求她,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安愚衿默默松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学生证放在他手里,他瞧了一眼便放她进去。 安愚衿在心中窃喜,感谢老余借给她的装备。 一个时辰之前,安愚衿洗完澡后十分丧气地四处乱逛。昨夜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做,还弄丢了灯和草药书,这两样东西都是老余借她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余。 不知不觉她随着中药味走到了药房跟前,安愚衿立马停住脚,悄悄地往药房里瞅了一眼,好像没有人,她连忙转身准备拔腿开溜,却不料刚迈开腿就被人叫住了。 “哟,去哪儿呢?” 安愚衿尴尬地收回脚,转过身脸上堆满了笑容:“四处晃晃。” “那怎么见了我就想跑啊?” “绝无此事,老余你可冤枉我了。” 老余没有接话,摇着一把竹扇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安愚衿小跑过去,搬了把椅子坐在老余身边,侧身帮老余捏肩按摩,期期艾艾地开口:“老余啊,我吧,昨晚上山了……” “噢?我知道啊。” “我遭一个奸邪小人算计,”安愚衿语风一转,带着十足的委屈,“摔了一跤,灯和书都飞了,我有夜盲症,寻不回来。” “奸邪小人?” “对啊,此人半夜不睡觉,闲着慌跑去山上乱撒火,恰巧看见我把我臭骂一顿,还狠狠地绊了我。” 安愚衿一回想起昨晚风御渊的所作所为,愈发地咬牙切齿。老余倒是被她逗乐,笑出了声。 安愚衿撇撇嘴,没好气地说:“老余你笑什么?我都这么惨了,你难道不应该相信我吗?难以置信!” “没没没,我绝无笑你的意思。没了就没了,我这里多着很,再给你来一打。” “就知道你人好!” 安愚衿一掌拍在老余的肩膀上,力道没控制好,痛得他哎呦喂地叫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啦。” 安愚衿脸上赔笑,轻轻地揉着老余的肩膀。老余舒服地眯上眼,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话题:“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 “别说了,一言难尽啊。”安愚衿垂下双臂,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每次都被人揭穿,而且还是被同一个人揭穿,关键是他居然让看门的不放我进来!我又没惹到他,他干嘛非得和我过不去。” “那就变装进去呗。” “我有啊,我男装打扮进去还是被他揭穿了,我恨!” “这就很棘手了啊,”老余停下摇扇子的手,将扇子抵在下巴上思索片刻,忽然他灵光一现,附在安愚衿的耳边小声说道,“我有办法了。你往脸上涂红点,假装自己起了疹子,再用布蒙住自己的面孔,这样就不会被发觉了。” “好主意——” 安愚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余打断了:“而且我这里有学生证哟,上次在路边捡到的。” “老余你这个滑稽笑不禁让我想入非非。”安愚衿也露出了滑稽笑,和老余默契地击了个掌。 她大步走进学堂,根据前两次观察来看,学室的最后一排有个位置是空的,趁着人少,赶紧溜进去占座。安愚衿想到着加快了步伐走进学室,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心里乐开了花儿,腰杆情不自禁地挺得很直。 不过多久学室就坐满了,好巧不巧秦无月坐在了她的前方,风御渊坐在她身旁。安愚衿的冷汗从背上冒了出来,她咽了一口唾沫,祈祷不要被发现。恰在此时夫子顺着自己的胡须慢步走进来,四处扫了一眼才悠悠地走到讲桌前准备授课。安愚衿蓦然松了一口气,刚翻开本子,秦无月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你是谁?把面罩摘下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安愚衿默默翻了个白眼,头也不抬地回话:“我脸上起疹子,会传染。” “没事我不怕。” “疹子太多了导致面部丑陋,我……” “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安愚衿撇撇嘴,这人是铁了心要摘她面罩,从面上明明完全看不出是谁,她干嘛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我最近听闻有人企图混入学堂,我只是验证一下,别慌,你悄悄摘下一角给我看看。” 摘下一角给你看那还得了?安愚衿内心腹议,她身子微微向后倾,摇头表示拒绝。秦无月见他居然反抗自己,冷冷一笑:“还没有人敢拒绝我。” 安愚衿心有些慌,尽力用平稳的声线说道:“抱歉。” “呵。” 秦无月微微一扬手,一阵风吹来,直接卷起她的面罩,黑布落到地上,整张面孔暴露在秦无月的眼里。 “哟,居然是你啊,难怪不敢给我看,”秦无月不屑地看着她,突然提高音量对夫子说道,“夫子,这里有人偷听!” 夫子本是在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听见秦无月这么一说停了下来,慢慢地走过来盯着安愚衿看了许久:“你不就是上次那个?” “我……”安愚衿低着头不知道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并没有什么借口可以给她用,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只有一个我字。 “她帮我拿东西过来,没想到腿笨扭到脚,走不了路,我就让她坐在里头。”本是一言不发的风御渊开了口,安愚衿惊讶地扭头看着他,没想到风御渊居然帮她了,简直是个奇迹。 “怎么,秦无月你有意见吗?”风御渊的声音陡然一沉,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隐隐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秦无月不甘心地瞪了安愚衿一眼,十分不情愿地说道:“没有。” 语毕,她转过身,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寒冷覆盖了她的双眼,安愚衿我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你的。 安愚衿打了个冷颤,这下秦无月对她的怨恨值更高了,以后看见她就得跑,万一被她逮住,下场定是比上次还惨。她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之后的人生道路,疑惑也在这时一点一点地占据她的大脑,她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只见他正认真地听着夫子授课,不得不承认他的侧脸很好看,就像漫画里的美男子。 “还看?” 冷不丁一个带有磁性的男声传入她的耳里,她连忙转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过几秒,疑惑和好奇再次占据她的内心,她挪动身子,凑过去小声问道:“刚刚为什么帮我?” “没什么。” “我才不信。” 风御渊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自在,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昨天晚上心情不好。” 安愚衿等了半天,风御渊没再开口,她撇撇嘴,也是,哪能指望从高傲鬼嘴里吐出对不起三个字,这就当做歉礼收下了。 噎了秦无月,收到了道歉,还能十分安稳地听完课,安愚衿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舒畅了。随着夫子一声下课,大伙儿都收拾起东西离开,安愚衿乐呵呵地收好物品,站起身准备去吃饭,热气在这时向她靠来,一双手搀扶住她的双臂。安愚衿一愣,脖子像机器人似的缓缓扭过头,风御渊的侧脸再次映入她的眼帘。几缕碎发落到眉间,点缀着他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瓣有着性感的弧度,好似带着精致的假面具,俊美得让人窒息。 “干,干什么?” “戏要做足了。你以为我很想扶你吗。” 这是一个肯定句,安愚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两人靠的有些近,风御渊身上的气息笼罩着她,他的温度从指间传入全身,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你是脸红了?”走出了学堂风御渊随即松开手,双手环胸站在她的跟前俯视她。 “才没有,天气比较热,我穿太多了。”安愚衿撇开脸,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自然地开口,“刚才谢谢你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还未等风御渊说些什么,安愚衿撒开腿一溜烟跑走了,风御渊微怔,看着她飞奔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