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来,早朝时间越来越短,多有人猜测昌原帝病入膏肓,皇帝的宝座可能要换人了。这日早朝,司礼监立于皇上身边,手执麈尾,上前一步喊道:“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司礼监话音尚落,一位已有几根银丝的,年近知天命的男子双手交叠拿着一本周折上前一步跪在大殿之上:“臣有事要奏!” 得到昌原帝准许的男子从眼尾处看了一眼身后人,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弧度很快消逝,却还是被身后的人捕捉到了。 “今日微臣查到有大批走私军火,昨日微臣拦下疑似运送军火的车队,却只在里头缴获几个兵器。这些兵器的材质是军队特有的。微臣以为这个车队只是个幌子,诱骗微臣,真正的军火也许已经被运出城外。” 朝廷陷入一片沉默,类似的奏折昌原帝这几日看了不少,也有派人去追查,一时无果,也找不到更多的证据。这下事情有了进展,他连忙道:“秦爱卿,接着说。” 秦礼这次正大光明地故意撇了一眼身着深红色朝服的楚汉,才接着说道:“微臣发现这车,是楚大人的。” 昌原帝愕然,双目睁得溜圆,手指向楚汉,声色厉俱:“楚爱卿,这事你怎么解释?” 楚汉眼神凌厉地看着秦礼,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敬地说道,语调中带着不知所以和些许的无辜:“回禀陛下,微臣是有听闻走私军火一事,但微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微臣府里这几日丢了几辆车马,这车马定是那奸邪小人欲嫁祸给我的。” 昌原帝用考究的目光打量着跪在大殿上的两人,对于这两人的话他没有任何表示,目光从二人身上转向朝上的文武百官,最后停留在立在另一旁身着黑色官服的人身上。 “李爱卿,此事交给你们大理寺的人去追查,务必尽早查清。” 被唤作李爱卿的人是大理寺少卿,人人都知道这大理寺少卿为人正直,一身正气,从不贪污王法,是一重朝廷官员的眼中钉。奈何他深受皇帝的信任和重用,目前无人能扳倒他。他上前一步对昌原帝行礼,音调铿锵:“是!”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位于郊外的官道两边树木繁密,已能托住红日挥洒的光。马车走得不快,兴许是怕因颠簸惊了车里的贵人,车轱辘碾过石子的声响回荡在幽静的官道上。 单调的曲子忽然加入了鼓声,充满了不和谐的气息。一辆装横更为精致的马车横在道路中央,空气暗潮涌动,车轱辘停下转动,两辆车静止在官道上。 车帘被掀开,里面的人黑发里参有几根银丝,虽是中年岁数,嘴边的胡须倒是刮得很干净。 “不知楚大人有何贵干。” 前方马车车帘依旧禁闭,就连车窗都未掀开。里边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才缓缓开口:“秦大人别来无恙啊。” “不敢当。”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碰的,以你的阶位,你不配。” 话落,车窗掀起了一条缝,一些不明物体的粉末从缝里撒到地上,随后车窗又被掩上,里头传来一句不屑地“走”,车子转了个方向扬长而去。 而坐在里头的楚汉,至始至终没有路过面。 秦礼靠近门帘的手紧紧攥着帘布,像是想捏碎那帘布一般。门帘被他狠狠甩上,车轱辘再次碾过石子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回想起昨日得到的消息,楚汉动了,但那个位置绝对不能让楚汉得到。 天峒派的客室位于西南角,几间矮屋相隔有一个走道的距离,屋子的墙壁和门窗厚度都比寻常来得厚,关上门近乎是听不到里头的声响。 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听力就比普通人来得好,更别说原先禁闭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馨儿,你这次做的有点过了。” 屋里传来一阵无规律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的身影晃得楚馨儿的头开始发晕。堂屋两边各摆有两张太师椅,楚馨儿坐在椅上,手肘搁在扶把上,支着头怨道:“高叔你别转了,我要被你转晕了。” “你知不知道你爹知道后有多生气啊,我可以想象你家的桌子在你爹手里四分五裂的模样。”高叡严两手往下甩动袍袖责备道,还是停下了脚步坐在楚馨儿对面的太师椅上。 “我,”楚馨儿闻声抬头,撅起嘴,日光被窗纸模糊,映在她的眼眸中,看上去似带有几分委屈,“我也不知道高叔你们会突然跑来这里,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高叡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啊你,你为什么要找安愚的麻烦?” 楚馨儿嘴张了张,这件事让她有些难以启齿,话到了嘴边被她咽了下去,反问道:“那你和爹爹为什么要找安愚的麻烦?” “这事你不知道为好。”高叡严盯着她,不让她转移话题,“先回答我,我得和你爹交待啊。” “我,一些私人恩怨,我不会杀她的。” “唉,” 楚馨儿心里好奇地很,也因为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她打断高叡严的话追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罢了罢了,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我们要用安愚来威胁她的师父。” 威胁二字让楚馨儿讶然,“祁前辈?你们认识祁前辈?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多刹。” 楚馨儿一听,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边的茶杯被她的衣袖带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道:“那个神秘杀手组织的首领多刹?!这不可能,多刹怎么会有那么愚钝的手下,你们是听谁说的?” 正在赶回天峒派的穆刮莫名打了个喷嚏,他仔细吸吸鼻子,辨认了半天也没发觉空气里的异常,他疑惑的揉揉鼻头,继续赶路。 “听谁说的不重要,这是真的。” 楚馨儿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她摇着头怔愣地坐回椅子上,心里对安愚的厌恶愈发的深了。 “对了,你认得秦家之女秦无月吗?” “认得。” “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挺信任我的,但我不喜她。”一提起秦无月,楚馨儿的瞳孔微缩,眸色深了些许,声音比才刚低沉。 “想办法搞她,身败名裂更好。” “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几分奸诈和得意。 走廊上闪过一个黑影,跃上了屋檐,三两下消失在艳阳之下。 楚馨儿推开门,探头四下环视,确认无人之后迅速离开。她还未走进院子里,眼睛已经瞅到了里头一抹妖艳的红色。她的脚步一滞,侧身躲进拐角处乘凉,时不时用眼尾扫一眼院子。 日头西斜,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阴影也随之笼罩在整个小巷里。那抹红色在昏黄的天色之中显得有些黯淡,楚馨儿见她起身似乎想要离去,不禁嗤笑一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脸色一如往常的恬静与恭敬,她佯做刚看见她,惊讶地加快脚步拦住那个身影,“秦师姐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儿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影。”秦无月重新坐到椅子上,不耐地斜睨她。 “我去练功了,忘了时间,”楚馨儿低着头替秦无月斟茶,声音软糯,“不知道秦师姐等了这么久。” 秦无月也不客气,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又把茶杯推到楚馨儿的面前,眉毛一挑示意她再给她斟一杯,“听说你喜欢风御渊。” 楚馨儿一怔,小声道:“是。” “啧,”秦无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嘲弄道,“听说风御渊拒绝你了,也是,你啊武功不算出众,相貌也一般,入学考试还不是魁首。风御渊连我都看不上眼,怎能看上你。” 语毕,她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人要量力而行,没事的,门派里我会帮你物色,风御渊不适合你。” 楚馨儿一直低垂地头终是抬了起来,眼圈微红,氤氲水汽的双眸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是要落泪一般。 “好,谢谢秦师姐。” “不必了,”秦无月站起身,满意地眯起眼睛,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扭着腰转身离开,还不忘留下一句安慰人的话,“别伤心了。” 楚馨儿紧紧捏着杯子,杯壁上无声地出现好几道裂痕,她歪着头轻笑一声,眼里渐渐地散发出与这五月天不相符的寒意。 今日是门派里休沐之日,天色已晚,平常此时已到了该入眠的时候,因为连着两日休沐,此刻门派里还是颇为热闹。 楚馨儿挽起发丝,看着铜镜中一身黑色的自己,唇角弯弯,眼尾处带着一丝阴险。她将软剑别在腰间,一块黑布蒙住自己的口鼻,她满意地打量自己一眼,转身跃出了屋内。 黑色的苍穹上飘着片片紫云,星子点点撒在上空,没有月色的黑夜给了她最好的伪装。她轻巧地落在一处屋檐上,恰好一抹暗红带着浓郁的香气里头出来。 大概你比较适合待在阴曹地府里。 楚馨儿想着,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又缓缓地带着不甘松开,她把黑布重新紧紧地扎在面上,足尖轻点,跟上令人作呕的暗红。 让人窒息的香气慢悠悠地转了几个弯,前路愈发地熟悉,这是楚馨儿经常踱步的地方。这条路一直往下走,是风御渊的住所。 路上静悄悄的,也很暗沉,秦无月没有打灯,稳稳地往前走。远处亮着的暖黄色,驱散了夜里的阴凉。眼见着秦无月的身形亮了起来,楚馨儿落在地上,脚尖在地上狠狠磨了磨,随即又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