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无人知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 苏清顾站在别墅下,清秀的脸上露出个垂涎的表情,瞧瞧!多庞大的精神力,她光是站在楼下便能感受到这庞然大物了。如果说自己的那点意志力是小溪的话,那左清黎的力量便是浩瀚无垠的天空,苏清顾浑身颤抖起来,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她慢慢平息下狂乱的心跳,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的计划是这样的:进入左清黎的梦境,利用自己制造这么久的便利打消男人的警惕心,然后将他压制在深处的力量一次性全部唤醒,在趁着他承受不住时一举击溃。 苏清顾已经等不及了,她千方百计将自己打造成了最符合男人梦中那个人的意义便在于此,只要左清黎对着她有一瞬的空隙脆弱,她就能成功。时间过了这么久,男人的意志力早已像是绷到了极限的弦,只要她略一施力,箭就会离弦而去! 夏夜的风有些凉,苏清顾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裙子,她缓缓放空思想,促使自己进入一个玄妙的状态。若是顾言蹊在场,她一定能认出来这是进入了冥想期。苏清顾像个小偷似的,将自己的精神力逐渐放出,绕过别墅的楼梯,便要潜入男人沉睡的脑海之中。 今夜对于苏清顾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因为那个似乎也有异能的贱人不在左清黎的身边。棘手的人一离开,苏清顾便觉得连空气都自由多了。她顺利地潜入了左清黎的梦境,那里除了她熟悉的黄沙漫天以外,蓦然多了一片桃花林。 苏清顾不懂桃花林代表的什么,她迫切地穿过这片郁郁葱葱又艳丽万分的林子,想要去找男人的身影。 头顶晴空万里,一望无垠的穹境上只有几丝白云飘过,沙漠之中十分安静。这壮阔的风景苏清顾却无心欣赏,她四处张望着,忽然间眼睛一亮,找到左清黎了! 男人斜斜靠在树下,望着天空出神,风拂过他略长的黑发与淡漠的眉眼,却无法停留下来,只好不甘心地继续前行。左清黎在发现自己又入梦的时候,心中隐隐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其实是知道梦境与现实的关系的,每当他在现实中痛苦、迷惘时,梦中便会出现无数形状可怖的怪物,而若是他像是现在这样平静的话,梦境之中也会非常祥和。 这一次入梦,他是想与阿顾告别的,他已经与自己的曾经达成和解了。他原谅自己的过去,也欣喜地接受即将有另一人参与的未来。 风的吹拂起了微小的变化,男人睁开了眼,无声地看向她。 苏清顾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一般目露痴迷,那双眼就如同深夜之中的海,静谧而又深邃,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她情不自禁地一步步走近,轻轻说道:“你是来见我的吗?” “……” 左清黎站起身,平静无波的眼看着女孩,他一直同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你是谁?” 苏清顾蓦然惊醒,气急败坏地一口咬定道:“我是阿顾呀,你不认得了吗?” “你的身边全是黑气,” 左清黎冷淡地说道:“她哪里有你这样堕落。” “我堕落?” 苏清顾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了起来,她嘶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堕落,这是比万千人强的征兆。你这个懦夫,只会在梦中寻求那点可怜的安慰。” “懦弱不懦弱,”左清黎并不恼,平静地看着她:“又与你何干?” 苏清顾在讥讽他的同时,试探性地放出了自己的力量,试图攻向男人。 那股精神力还未挨上男人,只听咚的一声!苏清顾被直直反弹了回去,撞上了身后的大石,这一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女孩爬了起来面露惊惧,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什、什么?!” 她再一仔细看,竟然发现左清黎身边环绕着一层浅淡的精神力。苏清顾不知道这是顾言蹊为保护男人的而设置的最后底线。她分割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放到左清黎的身边,无分昼夜地保护着他。 这份保护并不紧紧只是在这一个梦境世界中,而是永久的、长远的,只要季之怿还未回归现实,顾言蹊便会一直这样保护着他。如果是现实中的先生,这种保护只会让他嗤之以鼻,但是梦境不比以往,他根本不会用自己的精神力。 计划的好好的,却怎么也没想到顾言蹊走都走了还留了一层屏障在这里,令她的精神力撞上去就像蚍蜉撼树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该死!” 她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尖紧紧嵌进了掌心里,划出了几道血痕。任她想破头也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斩魔客这种专司精神力的存在,不然怎么说苏清顾不长脑子呢,正常人这回看到两座远胜自己的大山矗立在前就会选择放弃,她偏要不自量力地去挑衅一下。 左清黎察觉到了周身的波动,此时他就算没见过精神力,也明白了苏清顾要对他不利。他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左清黎自认从未对苏清顾做过什么问心有愧的事,他对她一直是有求必应的,现在换来这种下场。 他紧紧盯着女孩,不解道:“苏清顾,你要做什么?” “我要什么,” 屏障有一瞬的松动,苏清顾清秀的脸上露出个笑,她将长发捋到耳后,原本温和的眼中全是疯狂狰狞的情绪:“我想要所有人拜伏在我的脚下,想要他们承受我所承受的一切,想要他们承认自己是怪物,我才是唯一的正常人!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稍微平静一点,而若是想做成这一切,便必须要吞噬你!” 她说完,用力将精神力压缩、再凝成一股顶端带着钻头似的尖锥,直直撞了上去! 同一时间,正往回赶的顾言蹊脸上表情忽然一变,她布置的屏障被触动了,先生有危险!她加快了脚步,向别墅冲去。 屏障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小缝。苏清顾顺着那条小缝,将自己的精神力探了进去,像蜘蛛网扑向男人。 左清黎看不见精神力,但危机感还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格挡。手中白光一显,之前那根为他对抗过梦魇的黑木棍再一次地出现在男人的掌心里,左清黎掂起它挥了挥,还来不及细想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又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到了眼前。 左清黎觉得自己是应该惊慌失措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完全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就好像这种战斗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了似的。他手心中的那根长棍和他非常契合,无论是重量还是长度都刚刚好,左清黎拿着它简直是如虎添翼。 他越战越勇,狠狠一招劈下,那无形的蛛网便如雪遇火一样消弭一空了。苏清顾与他缠斗的精疲力竭,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可是若是现在放弃又实在太可惜,下一次这样的机会可不好找了。 苏清顾此时此刻早已被欲念扭曲了内心,她太想成为人上人了,根本不满足于自己可以控制的现状。 又一次,在精神力被毫不留情地消灭后,苏清顾下定了决心,她心念一动,将埋伏在那些储备粮身上的蛛丝全都抽了出来,那些闪闪发亮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带着那些人最痛苦的记忆和他们强大的精神力一并涌入这个梦境。 苏家在知道了她的能力后,便千方百计地为她搜罗来关于这种奇特能力的书。苏清顾很久前偶尔在一本很旧很旧的书中看到过,只要将这种丝线凝成一股,便能击溃任何一个她想击溃的人。那一股深红色的蛛丝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上面彷佛还有无数人的惨叫声,和书中的金黄色完全不同,可苏清顾来不及想其他了,她直接将那股蛛丝捏进了手里。 她太弱了,根本无法操控那股由痛苦和负面情绪凝固成的蛛丝,反而在下一个瞬间被那股蛛丝钻进了身体里,蛛丝逐渐占据了她的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苏清顾哀嚎了一声,摇晃了几下跪到了地上,她脸色涨成了恐怖的紫红色,那些丝线将她的脸撑的肿胀的像一个巨人观的尸体似的。她捂着脸在地上来回翻滚,惨叫着:“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喊声突然戛然而止,然后就是恐怖的寂静,几秒之后,她脸上的紫红色渐渐退去,那些丝线都像心口聚集去,苏清顾的脸完全变了个样子,衰老了的像个老太婆,就好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吸空了似的,但气势却暴涨了数倍。她忽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咳出了几口血,嬉笑道:“这是到哪个世界了?一具不错的身体,可惜老了点儿。” 这一切都发生片刻之内,左清黎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丝线穿透了身体,他心觉狐疑,便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 ‘苏清顾’蓦然回头,双眼发光地看向他,自言自语道:“瞧瞧,我发现什么了?” “这不是……季先生吗?” 她的目光十分诡异,就像个天真不知事的孩童似的好奇心旺盛,又像一个杀人无数恶贯满盈的犯人一样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在这里遇到,真是一种缘分啊,你的那个小跟班呢?” “……” 左清黎一言不发,将手中长棍横放于前。 老妪像个少女一样卷了卷长发,有种错乱的荒谬感,她笑了起来,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在研究院里没收掉你的命,那么现在应该也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