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贵终于有了危机意识,看着原本自己找来帮忙的八人转向自己,两只脚忍不住后退。
“你,你们疯了吗?!我爹可是书记!小心我回去告诉我爹!”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出现慌乱惊惧的表情。
最前面的几人迟疑,停下脚步,互相看了一眼。
刁贵立马又嘚瑟起来。
“你们都是金花大队的人,要不是我好心给你们这个活,就你们赚的那点工分,能干什么啊?”
“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一群贱皮子!”
他声音越说越大,看着面前人的眼神不屑,如同看着脚边的一只蚂蚁。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反驳道:“我们一开始只以为是帮你吓唬人,哪知道你居然想非礼人家小姑娘!早知道是这样,你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
他刚才就想退出了,可其他人都没退出的意思,如果自己突然不做,肯定会被刁贵记恨上。
可惜,现在就算他们不要那小姑娘的钱,刁贵回去同样会和他爹告状。
想到这里,他心底很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被那二十块钱诱惑!
“我哪有非礼她!”刁贵信誓旦旦拍胸口,“我只是想找她聊聊天而已。”
他假装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和她一样,再给你们一人加二十块,你们帮我把赵松打一顿就行。”
说完他垂下眼帘,遮住了里面的恶意与狠毒。
剩下的几人更加犹豫,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时,张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管他给多少,我都给双倍!”
张芊再次掏出一叠钱票,拿在手里晃了晃。
“另外,我作为红光大队大队长的孙女,以及红光鲜奶厂长,我能保证,如果回去后刁贵让他爹找你们麻烦,我就把金花大队告上法庭,让他们再也找不了你们!”
张芊看着刁贵,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不笑说道。
“你这辈子怕是没尊敬过人,大家都是农民群众,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这样羞辱农民?”
“你爹书记的身份,还是我们这些农民同志给的!如果你爹当不好这个书记,不能为农民着想,我们就能让他下来!”
这番话如坚硬硕大的磐石,重重砸进八人心中。
是啊,大家都是农民,凭啥就得听刁贵的话?
众人眼睛越来越亮,看着刁贵的眼神越发凶狠。
“你,你们这群刁民!找死啊你们!我要让我爹把你们送去牛棚!拉去游街!批斗你们!”刁贵死不悔改,继续用言语刺激这些人。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涌上去,用手脚按压住刁贵,拳打脚踢起来。
“让你调戏我媳妇,这一拳是替我媳妇打的!”
“我妹妹就是被你吓得跳了河,现在都没好全乎!”
“让你骂我爹!打死你!”
“要不是你,我姐姐根本不会死!”
张芊站在一旁,围观这壮烈血腥又悲伤的一幕。
“你猜,这刁贵到底得罪了多少人,犯了多少罪?”张芊感觉到赵松走到身边,轻声道。
“……数不胜数。”沉吟片刻后,赵松回答道。
张芊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凉,“是啊,光这几个人,每一个家庭的悲惨都和刁贵有关。”
她眼底逐渐燃起一层火焰,愈燃愈烈,心底像沸水般剧烈翻滚着,无法平静下来。
赵松站在旁边,脸上的轻柔凝结在幽深的眼底,落在张芊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等到几人停下动作,止不住的哭嚎一时间在这片区域连绵不绝,如泣如诉。
张芊和赵松静静看着八人痛哭流涕,好似要把此生遇到的所有悲愤不平与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等到几人终于哭够了,张芊将钱分发给八人。
倒雪地的男人抹了把眼泪鼻涕,“同志,你叫我老马就行,不用给我这么多,二十就够了,我之前还骗了你们,真是对不起。”
他哭丧着脸,神情萎靡。
张芊轻笑一声,将数出来的八十块钱拿给他。
“我说了给双倍就是双倍,拿着!”
在张芊的强硬态度下,剩下几人也不好意思接过去,拿着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确定所有人都拿到钱,张芊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向痛昏过去的刁贵。
“我想了下,还是不能放过刁贵,他这么坏的人,改造农场才是他的归宿。”张芊拖着刁贵的脚走向自行车,随后扔下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转身看向呆愣住的八人,嫣然一笑。
“刁贵埋伏在路边准备抢劫我们,不仅抢了我一年的工资,还非礼我,作为受害者的我不准备忍气吞声,你们这群见义勇为的人民群众能不能帮我作证,把他这些罪名落实?”
她说完,掏了四百块钱放进刁贵衣服兜里,等待众人反应。
如果几人仍然怯于刁贵父亲,选择放弃,她并不会责怪他们,不管帮不帮忙,都是他们的自由。
不过,她是肯定会告的,以前只知道刁贵喜欢调戏小媳妇和寡妇,没想到居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正所谓上行下效,当儿子的是这个德行,当爹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
刁贵做了这么多坏事,他们旁边这些大队居然都不知道,极大可能是他那个爹在帮忙掩盖。
到时候一并告了!
这种事,既然遇见了,她自然想要管上一管,若是放过这个恶徒,以后还会有更多女性受难,说不定对方以后还会倒打一耙,给大队和自己找麻烦。
她要先下手为强!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八个人没有一个犹豫的,全部答应下来。
去城里的路上,张芊有些疑问。
“现在是社会主义,地主豪强咱们都斗过了,怎么刁贵他爹欺负你们,你们都不反抗呢?”
而且金花大队距离县城这么近,告状应该很容易才对。
老马苦笑一声,说:“哪里敢?刁书记权利大得很,咱们劳动、工分、孩子升学、入党、参军、招工,全都要经过书记的手,家里有孩子的要考虑孩子,没孩子的要考虑过日子。”
他叹了口气,“当年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可惜公社书记是刁书记的亲戚,另外公社的革委会也和他有关系,那人被直接当做反动分子拉去游街,后来被送去了农场改造,怕是要好多年才能回来。”
张芊听到这里,不由蹙了下眉头,“这些事不都是大队长的工作吗?你们大队怎么都是书记在做?”
爷爷张大牛就负责这些事,张芊经常碰到有队员来找爷爷签字,久而久之,就了解了许多。
另一个高个子回答说:“大队长是小姓,村里听他话的人不多,多数都习惯听书记的话,反正我有印象起,这些活都是书记在做。”
张芊咋舌,一个村子还玩架空,真是厉害了。
“既然你们这么怕刁贵他爹,怎么还愿意去法院给我作证?”张芊忍不住问道。
老马反而笑了起来,“打都打了,回去肯定会被刁书记算账,还不如跟你们去告一状,我听说你和县书记领导很熟,上面的人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压下不管。”
他笑得腼腆又得意,带着一丝独属于小人物的智慧。
“哈哈哈哈!”
张芊哈哈大笑,拍了下他肩膀。
“那咱们努力,把这俩害群之马解决掉!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