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听完这句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失去了双亲，但他的父母是爱他的。　　曾经天真的他也以为这个世界上父母对孩子总是宠爱的。　　经历了小巷中的那场巨变，他就像是被恶魔的巨手从美好的天堂里一把拽了下来，从此堕入黑暗之中。　　他也渐渐开始了解，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幸与不公。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忍心将自己的孩子卖掉？　　　　越了解罪犯的世界，他越觉得这个世界无可救药。　　而哥谭是个早就病入膏肓的城市。　　流浪至今，他依旧对心中想找寻的那个答案感到迷茫。　　　　“……对不起。”他用着生涩的俄语回答道。　　他的俄语只到了能简单日常对话的地步，但面对这样一个孩子还勉强够用。　　布鲁斯原本以为女孩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心中含有愧疚。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为什么……道歉？”女孩之前浑浊的绿色眼睛现在已经看上去清亮很多。　　布鲁斯怔住了，为什么道歉，自然是因为他戳到了她的痛处。　　“因为，那对你来说是很痛苦的回忆。”布鲁斯小声而缓慢地说道。　　　　女孩却变得更加疑惑了。　　她披着布鲁斯破旧的大外套，怀里穿着那吃了一小半的面包，嘴角甚至还带着些面包屑。　　乱糟糟的头发一处长一处短，像是剪坏了一样，面上都是土灰，脏得不行。　　但过了很多很多年之后，布鲁斯依旧记得女孩那时看向他的眼神。　　——平静中带着半分疑惑。　　她问道：　　“什么是……痛苦？”　　　　那一刻布鲁斯突然发觉，女孩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　　　　格蕾丝买了一份今天的晨报，她看着头版头条，喝了一口咖啡。　　“市长疑似为人口买卖牵头，GCPD已展开调查”　　蝙蝠侠的行动速度确实很快。　　格蕾丝心里如此想到。　　　　昨天夜里，仓库的爆炸迎来了GCPD，她和死侍都不能久留。　　孩子们和那个少女就留给了蝙蝠侠来安排之后的问题。　　她今天早上也去医院调查了一下，确实有类似的人正在住院治疗。　　死侍已经离开哥谭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再多呼吸一秒哥谭浑浊的空气他就要死掉了。　　而且死侍表明以后再也不接哥谭市内的委托了。　　　　格蕾丝在思考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在哥谭稍作停留。　　她想去见见布鲁斯·韦恩，公开布诚地好好谈谈。　　不过，说老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　　直接去韦恩大宅？这似乎显得有些没礼貌，还非常尴尬。　　格蕾丝就这么边思考着边喝着咖啡，往租下的别墅走。　　　　当格蕾丝听见人们小声的讨论时，她抬起头一看，看见了别墅门口停着的豪车。　　很好，不用她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她一把将喝空了的咖啡杯捏扁，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并朝着那个引人注目的人走去。　　男人靠在车上，看见她的到来后，露出了一个迷人的浅笑。　　格蕾丝毫不吝啬地回了一个笑容给他，这使得男人有些小惊讶。　　“韦恩先生，早上好。”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噢，早上好，”布鲁斯说道，“格蕾丝今天突然这么友好，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呵呵。　　　　格蕾丝觉得，如果面前的男人是在演戏的话，那这演技真的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不知道韦恩先生来找我做什么？”她礼貌地询问道。　　“叙旧。”　　布鲁斯回答地很快，答案也让格蕾丝略有几分吃惊。　　“上次你说不是叙旧的时候，我想现在你会空下来一些。”　　他说得话听上去有理有据，让格蕾丝垂目低笑了一下。　　于是，她也开始不按套路出牌。　　“那么韦恩先生愿意进来坐坐吗？”格蕾丝笑着问道。　　布鲁斯岁有些惊讶，但还是挑了个眉，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围观人群的数量也在增多，谁叫布鲁斯·韦恩在哥谭的名气那么响亮。　　那么，倒不如进去坐下来好好谈谈。　　　　格蕾丝打开门走了进去，她听见了布丁喵喵叫的声音。　　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布丁窜了过来。　　本来想向格蕾丝撒娇的布丁在看见她身后的男人之后，顿时停住了脚步。　　她抿唇笑了笑，走过去将布丁抱起来。　　“早饭吃饱了吗？”她小声问着，说着还挠了挠布丁的下巴。　　布丁舒服地喵了一声，就趴上格蕾丝的肩头和布鲁斯开始大眼瞪小眼。　　　　布鲁斯看着布丁那圆滚滚的绿色眼睛，发觉那真的和格蕾丝的眼睛像极了。　　一人一猫你看我我看你，居然就这么僵持了好久。　　格蕾丝没怎么注意一人一猫正在对视，只是抱着猫往客厅里走。　　布丁还是盯着布鲁斯看，似乎对他很好奇的样子。　　　　“坐吧，喝点什么吗？”格蕾丝一边将布丁放在了地上，一边问道。　　“先说一句，”她直起身体，“这里可只有普通的咖啡和水。”　　言下之意，你韦恩老爷就别要求多了。　　“咖……”　　布鲁斯话还没说完，布丁突然蹿了过去，跳上了他的大腿，扒着他的西装不肯放开。　　布鲁斯明显有些僵硬在了原地，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噗，”格蕾丝笑了出来，“布丁倒是很少和外人亲近。”　　“是吗。”布鲁斯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拿布丁怎么办。　　而格蕾丝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厨房泡咖啡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一人一猫。　　布鲁斯看着黑成煤球一样的布丁，眼神深藏的担忧淡去了一些。　　布丁看上去被养得很好，皮毛感觉上很柔顺，眼睛也很明亮，和格蕾丝非常亲近。　　格蕾丝对它表现得也十分耐心，看着它的眼中有宠爱。　　一个感情淡漠的人是不会有那样的眼神的。　　这使得布鲁斯多少有些放心。　　格蕾丝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应该过得还不错。　　　　*****　　　　布鲁斯发觉女孩有些问题。　　她似乎不能分辨情感，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她没有拥有认识感情的能力。　　对于女孩来说，被自己的父亲卖掉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就像她对自己的父亲不抱有亲情一样。　　　　布鲁斯开始觉得如果放任女孩继续成长下去，有可能她会变成一个危险人物。　　“要和我一起吗？”他那无用的正义感在这种时候发作了。　　明明就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他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眼中的正常人。　　女孩看着他，有些懵懂。　　或许因为布鲁斯是女孩这短短的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向她付出好意的人。　　所以，女孩对他点了点头。　　　　“你有名字吗？”布鲁斯问道。　　“名字……？”女孩歪头看着他。　　少年觉得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连个名字都没有。　　但是，替他人起名这件事太过于神圣，布鲁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　　“名字……就是他人对你的称呼，”他缓而慢地解释道，“你可以自己给自己起一个。”　　“我……你叫我什么都行。”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布鲁斯有些害怕，女孩会介意自己没有名字，而他有。　　即使，他已经察觉了女孩在情感认知方面的问题。　　女孩不太会思考复杂的事情，她直愣愣地看着布鲁斯的眼睛。　　“蓝……”她说道，又指指自己，“绿。”　　布鲁斯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眼睛的颜色。　　“那……就先这样吧。”他浅浅地笑了笑。　　等有一天她能明白了，再交换姓名也不迟。　　　　女孩开始扒拉那件极度不合身材的大外套，布鲁斯不明白她在干什么，阻止了她的动作。　　“穿着，现在很冷。”他说道。　　“你也冷。”女孩将外套往他这里扯，人也向这边移。　　布鲁斯怔怔地看着她。　　女孩实在是太虚弱了，即使现在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依旧改变不了她很难移动的事实。　　就这么挪动了几下，她就没力气了。　　布鲁斯马上坐到了她的身边，拦住她瘦弱的肩膀，希望能传递点温度过去。　　即使他现在也被冻得够呛。　　“……？”　　布鲁斯突然发觉女孩没声音了，他低头一看，发觉女孩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顿时紧张了起来，抬手摸了一下女孩的脉搏。　　布鲁斯舒了口气，只是睡过去了。　　他也有些犯困了，和杂货店老板跑了几条街消耗了他很多的体力。　　他和女孩靠在一起，缩在废墟的角落，缓缓阖上了眼睛。　　　　从这天开始，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流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