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龙涎香自两边的盘龙鼎里徐徐吐出,一室的温香如春。
北冥翊脚踩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眼帘微垂。
“父皇。”
永宁帝面对摞得快要比他还高的折子,脸上细密的褶子里都布满了苦恼,闻言眼前一亮。
“快快平身!翊儿,你怎么来了?”
“父皇,儿臣早就来了。”
“那这么说,你也应该听到了他们所为何事争执?”永宁帝看向北冥翊:“你觉得此事朕应该如何作决策才是两全之策?”
北冥翊略作思索,摇了摇头:“父皇,在此事上,朝中官员分为两派,无论您遂了哪一方的心愿,都会让哪一方不满意,此事没有两全之策。”
“且……”他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一针见血道:“此事,最终的走向,并不在父皇你。”
永宁帝一默,叹息了一声,很认同这话。
是的,堂堂一国之君,却不能决策一个臣子的有罪与否。
永宁帝当年在蜀州当任的时候起,盛邵就是追随他身后的良才。
二人风雨共济多少年,盛邵是什么人,永宁帝又如何不知晓?
此事蹊跷众多,疑点重重,他晓得是有人针对盛邵设的一个圈套,目的是为了扳倒盛邵。
可有太后为首,魏峥为辅的一群人在朝堂上把控局势。
群臣裹挟下,又有“证据”板上钉钉,永宁帝只余浓浓的无力感。
永宁帝叹息一口气,缓缓说:“终究是我这个帝王当得太过窝囊……”
北冥翊默然。
一阵风吹来,勤政殿内的烛火被吹得东摇西晃,像是一簇簇惊慌的影子打在少年侧脸上。
他眸子内浮起冷意:“可是此事,若是随了他们的愿,只怕他们扳倒盛邵之后,未尝不会将主意打到父皇你的头上来。”
偌大的殿内一时静悄悄的,如此大不韪的话,他却说的轻飘飘的。
“朕何尝不知,可如今,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永宁帝满眼都是疲惫。
他本就不是君主之才,当年若不是显宁帝太过昏庸无道,手下又侥幸有风兰芷和盛邵这样的两大猛将,这个皇位是万万没有他坐的资格的。
纵然这么多年,他已经十分努力地在学帝王之术。
可终究不是在权利漩涡里打滚的主,越是学习,越是被人拿捏,如今真是……
“唉!不提也罢!”
永宁帝如他自己所说,全然没有决策权,而那反对裁决盛邵的官员也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三日后,圣旨下,镇国公盛家全家下入大狱。
许枫率领皇城卫队赶去抄家的时候,百姓沸腾。
手脚被上了枷锁的盛家三百一十二人口,被官兵赶着从大门口走出来,褪去了外衣的盛邵走在最前面,他眼神坚毅,睥睨骑着黑头大马的许枫时,丝毫不见狼狈之色。
仿佛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镇国公。
许枫最是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冷嗤:“镇国公,你通敌谋害太后,可知罪?”
盛邵冷哼一声:“竖子,老子从未通敌,何来知罪一说?”
“你!”
许枫眯起眼睛,忽然鄙夷一笑,手里的长剑破空而去,削掉了盛邵半截长发。
收手之际,一枚黑色的飞刃无声而来,钉入他的手背!
“啊!”
许枫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有刺客,全无防备地被这一枚飞刃给钉在了手背上。
“戒备,有刺客!”
许枫满脸怒容地转身,却对上百姓们面面相觑的数万张脸。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分不清那枚飞刃是从左边来的还是从右边来的。
许枫大怒:“谁干的?!”
自然无人能回答他。
“哈哈,定是有人看不惯他那幅张狂艳,所以才会替天行道吧!”
“对对对!我听闻这许枫数年前就是一届火头军,是盛邵看他有些才能,才一手扶持上来的,没想到他如今得了势,就如此对待昔日的恩主。”
“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镇国公定是被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诬陷的,镇国公守护了我们北燕百姓守护了多少年,他怎么可能会是那通敌之人呢?”
“对!这整个朝堂上下,任谁都有可能通敌,唯独镇国公不会!”
许是刚才许枫那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太过猖狂引起了百姓们的不待见,此刻数万百姓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那些声音不绝于耳,许枫纵然想要追究,但有一句做法不责众挡在前面,一时半会儿之间他也无法找谁的错误。
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百姓们,大手一挥,恼怒地说:“把人给我带回刑部去!盛邵有没有通敌,刑部自有定论,他日,定会有一个定论给大家。”
提着鲜血横流的手打马离开,竟是吃了个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