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有这样的展开。 虽然开始期待过,但很快就在外界的环境影响下的将世界分为“哥哥和阿尔弗雷德”以及“其他所有人”的贝莉卡想。 说真的,面前这个人认真的吗? 和哥哥以及阿尔弗雷德一起站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听着对方“韦恩小姐似乎有点过于孤僻了”的像是担心一样的话,贝莉卡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在我提出你课上的错误、又辩驳不过我以后,一脸“居然让我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在办公室里和其他老师聊天,说“那个韦恩,不觉得有点可怕吗”的;暗地里纵容班级里的冷暴力的,不都是你吗? 既然如此,现在又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作这一副关怀备至的嘴脸呢? 然而现实却是,哥哥和阿尔弗雷德都很吃这一套,他们称赞了老师的细心和对于贝莉卡的关切,表达了对贝莉现状的担忧,和面前的老师完成了一次友好的交谈。 听到自家妹妹的老师要和监护人谈话,于是非要跟过来的布鲁斯小少年此刻确实很担心。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现在这种场景。在他看来,小天使就是指贝莉本人了,她虽然安静了一点,但怎么会与‘孤僻’联系在一起? 于是在和老师交谈完、回到家以后,阿尔弗雷德因为时间已经比平时完了很多所以先去厨房做晚餐准备,而布鲁斯就拉着贝莉卡展开了深入的对话。 “贝莉,你在学校受欺负了吗?” 是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对于贝莉的小天使属性深有体会的布鲁斯根本不觉得自家妹妹会无缘无故的被称作“孤僻”。在他想来,如果那位老师说的是真的话,那学校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比如贝莉受到了校园欺凌,在这种情况下贝莉才可能会在学校换了一个性格。 自小布鲁斯对待事情就爱多想,去趟游乐园都要先列出个计划一二三来防止面对例如去了游乐园才发现人太多啊、忽然下雨了啊这种类型的突发状况,此刻更是如此,布鲁斯的想法从贝莉在学校性格大变一路狂奔,现在已经列了“贝莉遇到了校园欺凌”,“贝莉被人威胁以致闷闷不乐”,“贝莉在什么时候遭受了重大打击”等等一系列可能性,并且最终结尾都是“我居然没有发现贝莉身上发生的事简直太失职了。” 先不提布鲁斯在心里给贝莉卡刷的那几十层滤镜,单看这一串想法,其实是有规律可循的。 之前也提到过,贝莉的学习能力出众,看过一遍的书就能理解其中大部分的知识,但实际上,“理解”和“掌握”之间,还有一个“实践”的步骤要过,和什么思想辩证啊、物理规律啊这种理解一下或是做个试验就差不多能算是掌握了的知识不同,与人相处这一块就非得让贝莉卡自己慢慢来试着和人交往了。 而在这一块,贝莉最初找的对照组就是哥哥和阿尔弗雷德。 讲道理,布鲁斯虽然眼中滤镜浓厚,但他其实日常思考中理智占的分量要比情感本身更多一点,就这样他还能一点也不亏心的一口一个小天使的称呼贝莉卡,足以说明贝莉卡平时的表现了。 在自小被家人用溺爱来形容都一点也不夸张的态度对待以后,贝莉卡之所以没有变的性格恶劣、任性妄为,全都是因为贝莉卡是用哥哥和阿尔弗雷德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他们的。 这其实算是一个循环,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对贝莉卡很好,于是贝莉卡也好好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尽自己可能的对他们好;于是发现贝莉卡非常乖巧的两人就忍不住对贝莉更好了一点,然后贝莉卡又有样学样的努力好好对待他们,这样慢慢下去,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才会用这种过火的态度来对待贝莉——要是贝莉卡是那种性格越来越差的类型,这两个人早提着贝莉卡打一顿了。 上文对贝莉卡的形容是“住在玻璃城堡里的小公主”,这里的小公主真的是指童话故事里面那种认为世间一切都仿佛冒着温软甜美气息的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不带任何贬义的。 而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当时的贝莉的对照组只有哥哥和阿尔弗雷德,而他们对于贝莉卡又是能宠则宠,我家贝莉为什么这么可爱的类型,所以以他们为参照物来看待世界的贝莉卡自然认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种类型。 这才是布鲁斯的所有想法都以“一切都是贝莉受了欺负”开头,最后以“我怎么能没有发现这一点”结尾的最基本原因,因为和贝莉待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所以非常了解自己小姑娘的布鲁斯这样想本来是没什么错的,他觉得自家贝莉肯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什么特别大的委屈。 单就目前发生的事来看,他的想法也没错,这整件事好像就是“贝莉卡被其他人孤立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家的小姑娘不仅没有受委屈,还相当自然的在察觉到自己快要被孤立的时候,提前漠视了班里的其他人。 这就要提到之前说过的地方了,贝莉卡学习能力非常强,这也同时意味着另外一个布鲁斯没有想过的方面——如果接触到了不太好的一面,贝莉卡学坏的速度也会非常快。 所以在她发现了自己所期待的学校和自己想象中不同以后,从那些孤立她的人身上,她也迅速的学坏了——她发现其他人并不会像家人一样爱护她,于是她也像他们对待自己一样漠视他们;她听到和看到了学校的人对她的看法和讽刺,于是她也学会了在内心不是以关切、而是用批判和讥讽的态度来对待对方。 这个时候的贝莉所见过的事物还太少了,自小生活在玻璃城堡中的小公主此刻刚刚好奇的向着世界迈开步伐,因此她还不是以后那种见识过了世间几乎所有事以后才能形成的剔透模样——和日后的无坚不摧不同,此时的她格外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于是在她发现她周围的人对待她有两种模样以后,她也根据这种分类模式简单粗暴的将目前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分成了两种——自己要好好对待的哥哥和阿尔弗雷德,以及自己可以不用在意的其他人。 结果没过多久,看着现在在她面前的哥哥担忧的模样,贝莉卡又发现了新的需要在意的一点:即使是平常无须在意的其他人,也要关注一下他们的所作所为会对自己所在意的人产生的影响。 那么,刚刚过了六岁生日不久的女孩子歪了歪头,她不想让哥哥和阿尔弗雷德担心,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啊,对了。 贝莉卡的脑袋上亮起了个小灯泡。 刚刚不是才见过吗?那个面对不同的人就会说出不同话的老师? 几乎是立刻,贝莉卡的心中就形成了一个等式链: 哥哥会因为老师的话担心我。 老师说我孤僻的证据是我没有朋友。 这即是说,只要自己证明自己有朋友,哥哥就不会再担心了。 在自己心里为自己想出的解决办法点了个赞,回想起自己老师的面貌,凭借自己过去看过小说里的心理描写,贝莉卡相当自然的在心里编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并不是这样啦。”顺便还鼓了鼓一边的面颊,第一次向外人学习说谎的贝莉卡声音甜美,眼神清澈。“因为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多的同龄人,稍微有一点害羞,结果我也没想到老师因为这个误会了啊。” 因为贝莉之前在他那里存下的极高的信用值,布鲁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贝莉卡现在说的话,他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摸了摸贝莉的头发,“如果是这样的话,需不需要我来教贝莉几个交朋友的小诀窍?” “哎——才不需要呢。”在布鲁斯了解她的同时,也在了解布鲁斯的贝莉卡一看现在哥哥的表情,就知道哥哥已经相信自己的话了,为此,贝莉卡喜滋滋的给自己新学会的招数评了一个高分。“我已经有快成为朋友的人啦,等我们成为好朋友以后,我就把她带回家让你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