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用自己,可自己这样人太少了,他想给大梁赌一个未来,给他的治下赌一个盛世,给秦琰赌一个可以和秦煦和百官抗衡的机会,那他就不得不继续用自己。他百年之后,一切都是变数,他还不敢要自己的命,他也在怕。
邱频目睹了谢长柳的坚韧不弃,若是几年前他或许是坚持他的一切想法,可是如今的他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攻于算计的狂徒,他实在是对这人简直无计可施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东宫也不会知晓他做的一切,他在这里为了东宫与虎谋皮,秦煦呢,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值得啊~
“长柳,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说不定陛下已经猜忌你了,还是……”
他纵然是对他做的事情心惊胆战,纵然是知晓自己的三言两语也说不动他,可是,他还是想在一切没有成定局前有着希翼。他想他及时收手,莫要等到真的无法挽回之时,便一切都晚了。
命只有一条,他以前可以屡次化险为夷,可上天真的会一直站在他这一边吗?
若是上天真的眷顾他,又岂会让他少年就历尽磨难。而他若是为了报家仇,才不得不以身试险,他愿意倾尽自己的一切去协助他,也不会叫他看轻了自己的性命,行这鲁莽之事。
谢长柳不知道此刻邱频的心路历程,也没有看见邱频那隐忍而怜惜的目光,他全身心的想着,在这一局乱局里,走错棋的背后,下一步又该怎么走才能破除前面的危机。
“你说得对,陛下的确猜忌我,所以,他没有直接动元氏,而是动了元不言。”元不言代表不了元氏,可是,却与元氏息息相关,一记敲山震虎还是有的。当日,他以凌源中的案子试图就此下手把元艻推出来给东宫投石问路,不过可惜了,陛下对他并非信之不疑,所以,他将计就计反将了自己一军。也是他操之过急了,陛下作为天子,洞若观火岂会看不清自己的把戏呢。
他知道自己真正所想或许是为东宫,也是为打压元氏,至于他跟元氏有什么仇,陛下那肯定是猜不得,不过一旦牵扯上东宫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他才是被鹰啄了眼。但是也幸好,并没有对东宫造成很大的影响,不痛不痒的事情等开了春就翻篇了,东宫还是东宫,十多年的太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动的了的。而这一次也让他明白了收敛,有时候啊,算计真得看时候。
“元不言这个人,身份很有趣,元家人,太子门下,天子臣,谁知道他是谁的人呢。我之前想岔了,还以为陛下会真的开始不遗余力的清算元氏。或许是元氏太难剔除了,陛下还在估量吧。或许陛下会要算计元氏,但是,他也一定会通过旁人的手,好让自己千古留名。”
算计人心这一招,陛下会,他也会。他与陛下从来都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未必就可携手,可是,他笃定,陛下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他坐在高楼,手眼通天,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终究是三寸目光罢了,真正到他眼底下的,有太多的变数了,真真假假,一时也分辨不得。
如今,陛下最缺的就是时间,而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陛下等不起的,相反,他会在他的有生之年,迫切的要改变如今的权贵把持朝政的现状。他为了留给秦琰一个君臣泾渭分明的朝廷,蒸蒸日上的大梁,就一定会在这几年力尽快肃清一切他不想看见的潜在威胁。
陛下多疑、争强好胜、唯我独尊、喜怒无常这都是一个帝王的通病,只要是病,真要治,少不得要破一层皮。
邱频听完有些坐不住,谢长柳所说的太忌讳,纵然是当真如此也没有人敢直言不讳出来,朝堂本就是如此浑浊,在里面走出来的人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天子与人臣不睦,各自专营,虽让人胆寒却由此才维持住了朝廷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的局面,外人也钻不了空子,可真要乱起来就是,大梁也危矣。
“你这一步走险了。”不管怎么说,谢长柳借凌源中的案子借题发挥是棋差一步。他可以猜到,当时明明已经提醒过谢长柳可他还是插足了这件案子是为了保住东宫,他向来是稳重的,也唯有在面对上东宫的事情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也幸亏是小事,凌源中的案子也翻不起滔天大浪,若是大事,陛下岂会由谢长柳全身而退。
“是啊,险了。”谢长柳苦笑,自知理亏。虽不至于后怕,可想想那时候的确是他冲动了。若不是听说东宫受了牵连那日太子又被陛下召见,他记陛下待东宫本就疏离,帝王有易储之心,这个时候拿出东宫的辫子就是要拿他开刀的。若非是看过秦煦的难堪他也不至于急不可耐的就找上陛下把原本的计划打乱,既叫人看破他的心思还叫人摆了一道。
邱频同样苦笑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很多事情都是他们无法预判的,不过幸好是有惊无险。
“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做这幕后之人。”
谢长柳的城府太深了,说是谋略,说是见解,几乎可以洞察人心,他亲眼所见。早年那个被人护在羽翼下风雨不沾身的谢长柳早已经改头换面,如今的他,有着让人胆寒的谋略,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智慧,还有着望尘莫及的身份,若是在朝廷里大展身手,自有他发挥的余地,奈何,生不逢时,命不由人啊。他邱频都自叹不如,到底是那几年的磨砺,终成了宝剑。
如今,他们都已经掺和进来了,谁都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谢长柳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不管是为私情还是其他,既然是为明主,那便放手一搏吧。
先把前面的事放一边暂且不提,这时候天色已晚,他要紧着出宫,于是问及他之前遇到元崧聊起的事来。
“对了,元崧我见过了,你可有什么嘱托?”
元崧为谢长柳办事,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元崧那样的清高之人就算是不为元氏鞍前马后也不会为谢长柳所驱。先前就有听闻,元崧跟谢长柳的关系很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知晓他是如何说动了元崧让他为东宫效力,要是元艻知道他最满意的儿子如今投靠了东宫,都怕是要气吐血了。
“我有门路了,让满月去东宫。”
阿秋他早通过元崧的手把人放进了禁卫营里,如今想必也混了个脸熟。满月让她闲了许久,是时候给她安排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既然选择了跟他,必然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们也该明白的。这就是一条断头路,汴京的水也不比江湖的浅。
“进东宫?”邱频虽然不知道满月是谁,可是听他说要把人安排到东宫就知道他肯定又是为秦煦着想。
谢长柳在外面的那些年,无人知晓他的经历,可也混出了个名堂出来,想来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