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侧目,只见对面的秦煦面色冷淡,孤身一人在此。穿的不多,但外面的大氅看着挺厚实的,长身玉立,形单影只。顿在楼梯间,看着他们的方向。
“嗯。”对于秦琰的热情,他就显得冷淡多了。
这个时候来,已然是姗姗来迟了。
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他主动问起来。“你这是回去了?”
秦煦主动跟他说话,对于十皇子来说其实是挺高兴的。他的语调里带着欢快,还关心起人来。“是,上面好冷的,太子哥哥快些去吧,早去早回哦。”
谢长柳在一旁听着,心中甚是慰藉。
秦煦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偏离,落在站在秦琰身边拉着他的人身上。那人穿着黑色的大氅,依稀可见内里翠湖色的襦袍,一直侧身而站,头上的帽子遮住了他的模样,除了从他的身形与穿着上看出是个男子,更不能知晓对方的年纪与身份。
但此人从身形上看就不会是宫人,论其穿着都不普通,而且还能亲自带着秦琰来这摘星楼,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然最近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他自然而然的联系到了一处。
哄得好十皇子,看着,也对他颇为亲近,且能让陛下另眼相待,这位的手段怕是京城里的头一个。
众说纷纭,却是无一人得知他的身份,陛下也有意遮掩,留他在暗处,其他人都在明处。若真是对峙起来,这个人可危险了。
秦煦不由得忌讳起来,这个人,陛下是从哪里找到的?
秦煦没有多停留就独自上了楼,似乎留在谢长柳身上的目光也从不存在。
谢长柳感觉,秦煦变了。就像是,孤单了许多。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在选择这一条路开始,就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不论是他,还是秦煦都是一样的。
在云雾散开后,一轮金黄的圆日就挂在了碧空,不消一天,地上的积雪就开始消融,待下午时,便只剩下稀疏的残雪寥落。
镇北王再次进宫,陛下把人请进来后就没有理会,似乎是忙于手头上的要紧事。他是独自进宫的,并没有带平时不离寸步的秦问礼。
镇北王进来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朝帝王磕头认错。
陛下瞟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也不好奇他的举止为何。
镇北王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腰郑重道:
“臣弟是来请罪的。”
请罪?陛下心下笑了。“你何罪之有?”
镇北王何罪之有?镇北王并未犯错,陛下依旧待镇北王如初。所以,他请的是哪门子的罪?而他打一进门就磕头请罪,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陛下都要绷不住脸色了。
镇北王脸上带着歉疚与愤然,说的还是上回的事。
“问礼前些日子在宫里莽撞了,惊扰了陛下以及十皇子,臣弟回去好好责备了孽子,还望陛下海涵。臣弟以后定会好生管教问礼,不叫他再次犯错。”镇北王说的声情并茂,似乎秦问礼所犯之错尤为重大,而他也是真的悔过了。
陛下心思微动,面上不做声色。
秦问礼在玉清宫用膳后招出来的麻烦事他本就没有真计较,只是心疼了小十罢了,过后也只是故意冷落了镇北王几天,想给他一点教训。自从镇北王进京,他的那个儿子招惹出来的事情还少吗?这些他且不提,毕竟,帝王有着过人的容人之量,更何况是自家人,他何必当一回事。可,镇北王这是做什么呢?
他在那件事情几乎已经消停后,今日莫名其妙的来进宫请罪,这是在告诉天下人,帝王心思狭隘,容不得一个痴儿吗?
镇北王请的不是罪,是请给外人看的。
看来,他冷落的那几日,没有叫人想明白啊。
他面上云淡风轻,似乎真就看不透镇北王的伎俩。抬手叫起。
“责备孩子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懂。朕与小十本没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苛责。”
镇北王面露羞愧的低头。“陛下海量。”
陛下面上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说了句不相干的。
“汴京落了一晚上的大雪,怕是今日都消不完,府里可要注意好,勿要招了寒气。”
陛下照例关切镇北王。这些话传出去,都彰显帝王慈沐。饶是镇北王之子如何冒犯,陛下都能宽恕,圣上仁厚,又是人人称赞。
“多谢陛下体恤。”
镇北王似松了口气,他目光真诚的看着陛下,两人对视之间,只见兄弟的情深意切,叫人好不得钦羡。
可,面上再如何手足情深,心底里对彼此的试探一分不少。
“十皇子不在吗?还想同十皇子说说话的。问礼很是喜欢他,臣弟想着,叫问礼跟十皇子读两月的书,做个玩伴。”他们来汴京本就时日不多,来年开春就要归去。
镇北王好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却是叫陛下收敛了笑。
“是吗?问礼往日哪里读书?”
陛下心里门清,镇北王这怕不是打的叫小十跟秦问礼作伴的的主意,而是要试探他放在身边的谢无极吧。
镇北王那些日子屡屡进宫,以他的谨慎,什么可疑之处看不出来,自己在宫里放了个人,且还使人隐蔽着。那一日他带着小十走的急,无心管镇北王父子如何,想来,他也有所怀疑吧,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试探。而今日他广而周知的入宫请罪,目的就是冲着谢无极来的。他在猜测这个人,在自己身边的目的,自己用他的目的。他固然是擅长于带兵打仗,可从宫里出去的,有几个是真的心思单一。
可能够被他发现,也是自己的有意为之。
他若真要想隐藏谢无极这个人,岂会给人任何空穴来风的机会?
他查不出谢无极的身份,那就让知晓他的人自己送上门来吧。
有的是人想要探知他的身份,谢无极这个人不只有他才想握在掌心里。不是说他在进汴京之前是禄安王的幕僚吗?等他们进京,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
他早就说过,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可是,谢无极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蹊跷。他能给他接触朝廷的机会也能够让他什么都做不了。
自从邱频擅自与谢无极往来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或许也并不像是他自己说的以及自己查的那么简单。
邱家是什么人,邱频与他结交,简直匪夷所思。一个孔夫子的传人,一个汴京的世家公子,他们能在什么地方有交集?还能够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而他派出去查探谢无极身份的人传回消息,只说他是凭空出现,近年才出现在云中以及琅琊等地。先前此人的消息一概查不出究竟,别说是谢无极的身份了,若非是他自己高调宣扬,谁会知晓他是谢无极?
真是笑话,子不语怪力乱神,何人能够凭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