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柳还没有做出反应,就已经被陛下死死地扣住了脖子钳制住。
恢复力气的陛下似乎在用着全身的力气压制他,扣在他脖子上的手掌在一点点的收紧,他能呼吸的空气也在逐渐减少。
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谢长柳面色难看的看着头上发狠的陛下,眼里是困惑与茫然。
他以为陛下是要除之而后快了,毕竟自己发现了他身体的秘密,自己作为唯一一个意外,陛下岂能放过自己。
方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陛下这个人,本就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善,他是个生性多疑的帝王,在可能遇到的威胁面前,他势必是要提前铲除一切威胁的,宁可错杀,也绝不给一个逃脱的机会。
而自己怎么就会有活路呢?
陛下掐着人的脖子,早已经不见眼里的混浊。声音似冰霜般寒冷,质问着他手下的猎物。“你方才在犹豫什么?”
陛下的力道还在加大,谢长柳眼前已经发黑。
他原本还以为,陛下是要除了自己这个意外,原来是看出来了自己方才的犹豫。
他怎么就大意了,陛下纵然方才是难受至极,看着几近昏厥,可还是有留意的。
谢长柳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陛下的手腕,似乎是要挣脱,不说挣脱,只要能给自己一点呼吸的机会也好,他快要窒息了。
他说不出话,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拉扯陛下正在发力的手腕。
“是不是想丢了药,想让朕死?”说着,陛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这一刻,他是想要谢无极死的。
在看见谢无极犹豫的那一刻,他也是怕的,怕谢无极当真就敢对自己见死不救。可是,在他差点撑不下去的时候、在他以为今日就是他的大限的时候,谢无极还是选择了救治自己,但,这不能改变他的杀心。在谢无极犹豫的当时,他就想过杀了他。
他从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脖子几乎是要被人掐断,但是谢长柳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有窒息感,一点点的敲击着他的神经,叫他反抗。
谢长柳垂在炕下的手已经开始蕴起内力。他不可能坐以待毙,陛下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只要在最后一刻,陛下依旧不停手,他会无所顾忌的给自己搏个一线生机。就是暴露自己的武功又如何,只要没了命,一切都做不得数。当然,这是下下策、无奈之举。
陛下眼里聚着风暴,垂眼看着在自己手底下艰难挣扎的人,脸色涨的通红,像是上次大病的模样,脆弱易折。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恐惧与痛苦,像是脱水的鱼张着嘴巴,想要汲取空气,额发已经湿了一片,眼角滑过一滴热泪。瓷白的手掌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试图让自己松手,手背上由于发力布满了突兀的青筋,指节又白又青。
原来他也怕死。
他看着挣扎的人,分明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要自己一个使力,就可以扭断他纤细而脆弱的脖颈。
陛下眼中晦暗不明,方才的风起云涌有了平息的征兆,但依旧冰冷如霜,手上却是逐渐松了力道。
已经被掐得几近昏厥的人在不被注意的地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手臂,看似脆弱的手掌下一刻就会送出去,给与陛下致命一击。
可是陛下松手了。
谢长柳来不及思考什么,从帝王的手里掰出来自己的脖子,那一刻,他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从陛下手里挣脱出,手臂顺势抬起来拢着自己的脖颈,像是小心翼翼的扶着,生怕是会断掉,全身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的瘫软倒下去,蜷缩在地上。
死里逃生的人在贪婪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让它们一点点的充满已经荡然无存的肺腑,不知是太过慌张还是开始感受到了喉咙处的疼,咳得撕心裂肺,又拉扯到伤处,脸色由通红转为惨白。
他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在庆河的水里挣扎,但凡有露头浮出水面的机会他就拼命的大口的去呼吸着空气,然后又沉下去……在水里挣扎。
此刻的人就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劫后余生,狼狈又脆弱。
他里面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黏腻又潮湿。光洁的额头贴着几缕湿发,咳得痛苦,眼眶里蓄满了泪花,咳嗽一次就滚几颗。从眼角,滚进鬓发里,滚到耳朵里,滚落脖子里。
陛下面色阴沉的看着瘫在地上的人,从炕上起身。他光脚踩在柔软又厚实的地毯上,此刻的九五之尊异常的高大。他纡尊降贵的蹲在谢长柳面前,身上是白色的符章龙纹常服,跟谢长柳的白色素服不同。
才从帝王手里死里逃生,谢长柳对他还有着惧怕与胆寒。见他蹲下来,谢长柳下意识的后缩。或许就是这一个举动,教陛下怒火中烧,他一把扯住了谢长柳的衣领,提起他。谢长柳不得不被迫抬起头,他试图让自己镇静,喉咙滚动几次,吞了几口涎水。
陛下冰凉的手背擦着他的光洁的脖颈,就像是蛇吐出的信子,让人不寒而栗。
谢长柳心底对陛下的恐惧又冒出几分。
与虎谋皮,谢长柳从来不怀疑陛下的狠绝。
可能是谢长柳的惧怕取悦了他,陛下看着他笑了,但是语气里全然没有笑意。
他翘起一根手指漫不经心的刮着谢长柳脖子上的皮肉,带着酥麻与痒意,谢长柳想躲却躲不开。
陛下的手指过分粗糙,像是寻常百姓家使用的草纸,但凡是皮肤娇嫩的碰上都要刮出道道红痕,谢长柳的脖子也一样,已经红了一片。
“你也看见了,朕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陛下高兴的时候眼角向上一挑,眼纹就多了几道,看着十分和善,但出口的话却犹如剔骨的刀。
“不要试图背叛朕、更不要揣测朕,不然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就不止一次了。”
恐吓、威胁、震慑。
谢长柳只是仰起头躲避着陛下的动作,并不说话。此刻,他眼里已经收起了先前的惧怕,只余一片冷然。
陛下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谢无极本就不是个容易服软的人,今日这么一吓唬,顶多,让他更加的忌惮自己几分,不过也好,谁叫他拎不清呢。
“今日发生的什么,想必你也不想传出去。知晓朕有隐疾的人不超过三个,你恰好就是第三人,所以啊,你要看准自己的处境,若是,有第四人知晓了这件事情,你就是头一个因为管不住嘴而死有余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