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后悔,是假的。
他不该心软的,差点就把自己的命交代了。
第二日,李秋来了御宝阁,送来了紫甘霖。
李秋应该是还不知晓他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还奉承了一句“陛下真是看重先生您,紫甘霖这样珍贵的药材,就是太医院都没有的,陛下特意吩咐奴才给您送来,您身体比常人弱,此药乃是大补。”
谢长柳勉强的笑了下。“草民多谢陛下隆恩,麻烦公公寒天的跑一趟了,您快喝杯热茶暖暖。”
李秋推拒了吉祥端到面前来的热茶。“不麻烦了,奴才要赶紧回去复命,就不打扰先生清净了。”
谢长柳目送人走远,叩着匣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自己如今在陛下手里又多了一个把柄了。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天知地知,也就那两历经人知,谁都对此缄默不言,好似全然没有发生过。
镇北王来找上他的时候,不是他提及,他都快要忘记了那一日的惊心动魄。
“你们那一日怎么回事?”
谢长柳漫不经心的抬眼,镇北王都要成了他这里的常客了,来得比他来读书的儿子都勤。
“王爷说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镇北王看着他眼神凌厉,直觉他是装疯卖傻。
“本王回去后特意寻人练了下棋术,正是兴致勃勃的要与陛下一决高下,可是进宫后陛下都不愿与人对弈。”
他扫了一眼吹开浮沫的人,“别是你后来又胜了陛下几局,陛下气不过,才会不愿再同人对弈了吧?”
谢长柳微微拧眉,一口否认。“没有,前与陛下对弈过三局,各有输赢,岂会再次献丑。”
谢无极说得义正词严,不似有假,镇北王收了探究之色。“也就随口一提,何必如此严阵以待?”
“回王爷的话,定然是要严肃的。”谢长柳对上镇北王的目光,脸上挂着浅笑,眼里全然是一片郑重。
镇北王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你知道吗?其实,你这样看着挺假的,强颜欢笑似的、很勉强。”
谢长柳呼吸一窒。怎么说呢,镇北王倒是比旁人更会洞察人心。他也没有加以掩饰,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是吗?还没有人说过。”
或许是被他如此敷衍的态度激到,镇北王皱起了眉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老气横秋,说来是稳重,但在他年轻俊美的脸上怎么看都怪异。
谢长柳忍住了横他一眼的冲动,“王爷您也好歹而立之年,怎么就过分轻佻?”
“本王如此是轻佻?”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谢长柳不予回答。
镇北王抿了口茶,不是那么的甘愿的摇头。“罢了罢了,与你说道,本王就不自不量力了。”
“除夕将至,陛下近来事务繁忙,没人管你,不如,跟本王出去走走?你不是从直沽来的么,想必还没有看过汴京的风华,今日本王兴致高,带你去游览一番,日后就安心侍奉陛下的好。”
谢长柳心头惊讶,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惋惜。
“王爷好意草民心领了,只是,草民的身份……”他还有葳蕤宫的路子,若是出宫也是能够的,只是要担风险罢了,是以他若无事不会冒险。但让他意外的是,镇北王居然会提出要带自己出宫去长见识。自己好歹也是个汴京人士,都城的繁华他还是见识过的,但他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乡野之民,对汴京的繁华仅有耳闻,也难怪会叫他起了主意。只是,镇北王就真的是带自己领略汴京的繁华吗?
见他为难,镇北王大手一挥,替他做了主。
“你莫管,本王既然答应你的,自然可以带你出去,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只是位先生又不是陛下的后宫哪里就有那么些的规矩要守。”
镇北王果然是出身行伍的人,说话都粗糙,怼得谢长柳一噎,但还是比较期待出宫的。
他已经许久不曾出宫了,以前在外游历惯了如今却是出行都受牵制,倒真是被关进笼子的鸟了。
有镇北王担保,他出宫就容易的多,也不必担惊受怕、陛下那也会放人。
他已经跃跃欲试了。“什么时候能走?”
“现在。”
谢长柳一定,这时候都黄昏了,还能出宫吗?而且时间有些紧迫,但是机会难得,容不得他再加思量就站了起来。“您稍等,我换身衣物。”
镇北王不以为意的招手,临了又吓唬人。“快点,过时不候。”
说着过时不候,但镇北王还是等着谢长柳打理好行头才带着他出了宫。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陛下说的,一路都很畅通,有镇北王在身边,连守卫都没有多问一句。
镇北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通关文牒。
坐车从午门出去,还没有入闹市,他就已经听得人声鼎沸。
忍不住掀开帘子,探出头去瞧,街上人头攒动,处处都布着绫罗与红缨,五彩的油纸灯高高挂了满街,若是天将暗下来,花市灯如昼。
“太热闹了……”
谢长柳眼里生出向往,尽管此情此景他已经司空见惯,可再次触见仍旧不失热忱。
镇北王瞧着他如此喜爱此景,心下也是一喜,吩咐马车慢点走。
“自然是热闹,还有不到十日就是除夕了,逢年过节的就是如此。”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谢无极,看他像个孩子一般对外边充满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