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柳笑不出来了,就连脸上原本的神情都要维持不住。
“让他暂领兵部的职务?”
这一刻的谢长柳心中生出诸多不满,不满陛下的安排,更不满元艻得到的好处,可他却没有资格同陛下计较这个职务该给不给元艻。他只得在心底冷笑,陛下可真会做人,既把他拿枪使,又不给他留后路走。明知他要跟元艻不死不休,却让他暂领兵部的职务,陛下究竟是信不过他,还是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陛下,您可真不会给我留路。”谢长柳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
他要让元艻没有翻身的余地,已经不惜置死地于后生,可陛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拆他的桥,这让他如何成事。
陛下听出了谢长柳几欲是要咬牙切齿的一腔不满,他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着谢长柳没有的运筹帷幄。
“你觉得朕会让他去做这个兵部的尚书?”他用着反问的语气作着回答。
“他儿子是什么职务你也清楚,朕要他暂领,是看他会不会行逾矩之事。”
陛下本就不放心元艻,岂会将他安排在要职上给自己自寻麻烦。
他深知谢长柳是什么意思,谢长柳要拉元艻下高台,他也不会让元艻继续待在那高台之上对他的朝廷指手画脚。而他每做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也不容许他人揣测对错。
“老四带人越过兰陵了,再过来就是汴京了。”
“朕已经让人埋伏在汴京城外,一旦老四入了汴京,关起门来,什么事情都好办多了。”
听陛下如此一说,谢长柳才逐渐放下了那原本生出的怨怼,但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怨怪。
“您也不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陛下勾起唇角笑得心安理得,他对于谢长柳的反应很受用,就好像是,谢长柳一直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就算他如何的神机妙算,可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你不是已经在找元艻的麻烦,朕想,你定然比朕更有法子对付他。”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开路,一个保驾。
“那陛下你可要允了,为达目的而不择的手段,您可不要过河拆桥。”谢长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也不怕得罪陛下。他与陛下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两人目光于空中交汇,彼此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你只要不草菅人命,藐视大梁律法,至于手段,都合你心意。”
谢长柳虽然没有亲临现场,可据说那一日百官在得到斥候来报,禄安王已经带兵围了汴京时,个个就着禄安王骂了个狗血淋头,斥责他败德大逆,欺君罔上,同时也因为兵临城下而惶惶不可终日。
禄安王向来在人前唯唯诺诺,过于憨实,就连先帝都批他不堪大用,可谁都没有料到,他居然会篡权夺位。
听说禄安王带了五万多的兵马,而如今的汴京,由于跟蜀中对峙,王军且都被派了出去,剩下的三军兵力怕是只余叛军的一半。
而在这样力量悬殊的情形下,汴京又该如何渡过此关。
陛下扔下了手里的军报,气得气息差点不稳。“以前倒是小瞧了他,区区一个云阳,居然可以集结这么多的叛军!”
或许在年前,他都料不到禄安王心怀不轨,如今兵临城下,谁又敢说他禄安王胸无大志。
当初看走眼的不止是自己,就连先帝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些儿子们,都不是泛泛之辈。
“陛下,微臣请出兵镇压叛军,禄安王作为王室宗亲,犯上作乱,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如今禄安王叛变,自然是要出兵镇压的,他向来循规蹈矩,而此举,无异于与整个大梁为敌,在百官的请命下,也预示着是他的下场再无转圜的余地。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谋逆大事。
一人出声,余下的人也纷纷请旨,一时间一呼百应。
陛下透过冕旒,看着底下的群臣激愤,他接连下了两道圣旨。
“传令骁骑营黄征协同虎贲卫率兵拦截叛军!”
“禄安王谋逆、犯上作乱,褫夺亲王封号以及封地,待擒拿后入大理寺审问!”
陛下不仅褫夺了他的亲王封号,还下旨待擒拿后由大理寺审问。要知道,王室宗亲犯事一般都是交由宗人府处置,可陛下却将之放到大理寺去,那禄安王的王室身份也就此终结,再算不得是什么天家皇室,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对他的刑法也与常人不无二致。另下旨全城警戒,着令禁军统领带兵守卫皇城,夜防宵小。说到最后,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忽然吐血晕厥,可是吓坏了一众人,皆不是悲怆的呼喊着‘陛下’~差点就拥上了金座。
眼见着陛下被抬走,众人望眼欲穿。陛下乃是他们的主心骨,如今陛下尚且都如此易折,又叫他们当能如何在这当头临危不乱。
而那些尚在宫中的质子,也因为禄安王的反动而受到牵连,被责令看押起来,当然不乏有不服者,认定是陛下借此籍口软禁他们,以此来威胁各自父王,其中当属禄安王之子,秦霜。
秦郦看着踹门的秦霜冷笑,“人道是你父亲造反,如今兵临城下,陛下未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待你父亲被擒,你们一族人都将不保。”
也不知秦霜是装模作样还是当真一无所知,他扭头看向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秦郦道:“究竟是你父亲心怀不轨还是我父亲要造反,世人皆知你父肖想皇位,如今好大一个罪名,莫要乱扣在我们云阳头上。”
秦郦不欲同他争执,闭上眼不言语,随他砸门叫嚷着要出去。
秦霜究竟是一无所知还是惺惺作态,心里门清的人自然门清。在禄安王未起事前,他少不得是提前得到了些许消息,那几日可疑的行迹便是最好的证据。而禄安王造反一事定然也早在他们的计划之内,换句话说,不论有没有为质这一件事,或许禄安王都是会借机反了大梁的,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陛下把他们留在宫里是为人质的时候还与十皇子接触。
禄安王不是泛泛之辈,他前些年的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今朝的成事罢了,而他率兵向着汴京而来,便是置死地于后生。秦霜作为他的长子,又是世子,他若是要反不可能不知会秦霜,也不会将他陷于绝境之中,让其在将来成为陛下要挟他的棋子。
禄安王不是蠢笨之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那么,秦霜如今的惺惺作态就有待商榷了。
可不管秦霜跟禄安王是想要联合反动谁,都不关他的事情。他不会把自己掺和到争权夺利之中去,让琅琊跟着自己而受到牵连,于今日的遭遇,他只做不闻不问,不知不解。
就算将来是禄安王成事还是陛下稳操胜券,他的置身事外都是保全琅琊的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