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纲,身上的味道和我一样呢。” 她躺在身侧,凑到他颈侧轻嗅了嗅,而后露出笑容。 她抬手想把自己撑起来。 中枢神经都快被点燃了,他想也没想就抓住了她半空中的手。 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步入国中以后,身边原本熟悉的同学身上一点一滴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这细微的变化日日夜夜积少成多,忽然有天发现身边熟悉的同学像竹子一样蹿高,嗓音变粗,喉结鼓了起来。更有甚者,也许鼻子下已经生出了青青的胡茬。 那是对人生另一种美妙与酸疼的体验的开端。 本来迟钝如他是意识不到这雨季酸涩的漫长而细微的开端。 可他身边有一个更加迟钝的女孩。 许是迷蒙未开,许是家中男性亲长的狭昵早已令她习惯,未曾察觉出班级这个同龄人群聚的一方天地里开始弥漫奇妙的躁动。 每一次距离危险的擦肩而过,每一次传递作业本纸笔时指尖不经意地触碰,每一次,无意或故意地肢体接触。 连眼神的一触即分都成了点燃的导火索。 身体微妙的变化潜移默化带来了奇妙的反应,升腾到喉间发酵成青涩的爱语,流淌在四肢百骸,像是牵动木偶的丝线,于是再难以控制。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喉头一滚,呼吸像潜到了沙底的鱼。 悄无声息,默然警惕地注视着敌人。 一触即发。 从他懵懂意识到此开始,雄性间特有的毫无硝烟的战争就不可违抗地将他卷了进去。 同班身体早早开始变化的男生卷起袖子炫耀初具轮廓的肌肉,逐渐高大的身形只是坐着就带来无声的威压,更别提体育课上人高马大的男生们发挥优秀的运动神经出尽风头,尽情挥洒汗水后喷出的灼热呼吸几乎要将人灼伤。 人类是天生会追求强大的生物。 不论是智慧上,还是最原始的力量上。 早熟的女生们不知何时已对他们趋之若鹜。 相对的,在自诩成熟了的男生团体里,也一样对少女们品头论足,垂涎若渴。 温柔婉约的,活泼开朗的,娴静柔弱的,心灵手巧的,或者……桀骜不驯的。 少女们不知何时忽然褪去国小时千篇一律的乖巧面具,展现出形形色色的姿态。 每一个人都像是今日才认识一般。 苏榛是不变的。 他和光树也是不变的。 好似只有他们三个被时光落下了。 然而他惶恐地清晰意识到,这脆弱的不变如夏日的冰,是不可能长久的。 总有一天,有个人会让苏榛明白这个年纪该明白的事情。 而那个人……从来无法保证是他。 …… 虽然莫名被抓住了手腕,但很快就得到解放,还以为他生气了会被修理,赶紧爬起来的苏榛就听见纲吉飘来的一句话。 “榛,我是男生。” 他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地看着她眼睛说。 不要说出口。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啊。”苏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握住了之前被抓住的手腕,“难不成你是某某黑道的少主,迫于性命威胁这么多年不得不女扮男装啊。” 他摇了摇头:“你是女生。” 不要点破。 “……”苏榛死鱼眼,“你到底想说什么,光树翻译下。” 他扫了一眼察觉不妙,想要搅局的兄弟。光树僵在原地,悻悻揉了揉鼻子。 “你刚才坐在我背上,这样不应该。”他异常执着地解释下去,“我们都是国中了,你应该有性别意识。” 不要让她明白! 静默。 漫长的静默。 漫长到苏榛看他的眼神逐渐复杂难辨。 他背后的汗毛几乎都要树立起来。 废柴纲是觉得我坐到他背上,给予了他男性自尊心重重的一击? 作孽啊,本来这小子就够自卑了,我再来这没脑子的一手…… 道歉,必须道歉。 “那个,我错了。”她跪坐在他面前,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那啥,坐在你背上。我就是脑子一热,想跟你闹着玩,我下次再也不会……对了光树你也要道歉!还不是你闹的!” “什么啊……”无视光树气愤的大喊为何要道歉,他整个人软了下来,无奈地咕哝。 伸出手指点在神情茫然的女孩的眉心。 “榛你啊,也该有点意识了……” 他无害微笑的同时,冷汗浸湿了后背。 不要,现在还不要…… 不要丢下我。 …… 时间 并盛中学放学后社活时间 地点 并盛中学女子篮球部更衣室 “所以,那个男生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呢?” 苏榛口干舌燥地讲完令她不解的遭遇,抛出了上面的问题。 貌似认真聆听的准部长认真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你是荤素不忌不是,善解人意魅力超群的天之川·真级草·游吗?” “你是又想坐板凳了?” 苏榛三根手指朝天发誓:“我对你因爱生恨一时嘴贱,企图做一个靠抹黑你表达爱意的黑黑。” “爱卿的爱意太炙热,寡人实在难以招架。” “臣惶恐。” “陛下您能好好回答问题吗。” “爱卿,寡人办不到啊。你给的信息太少了。你猛然丢过来一个问题我怎么解决,至少告诉我那个男生跟女生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什么时候开始态度改变的……” “……陛下,你眼中的贼光出卖了你。都说了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咱们没得谈了。”天之川说完就站起作势要走。 苏榛拉住她:“哎哎哎,给我个交代啊。” “什么交代,没头没尾的。就告诉我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说以后不要这样了。说穿了不就是很普通的劝告嘛,你们这个年纪也到了避嫌的时候。关系再好的男女生接触,哪怕是和你表哥也要注意吓分寸了。剩下就不该我告诉你,反正你下学期生理健康会学到啊。教你们的应该跟我们是同一个老师,人超好的。不用担心挂科哟。” “说到挂科我想起来了,你数学挂了喂。”苏榛吐槽。 天之川脸色剧变:“卧槽!真挂了!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们一个数学老师吗。在根津桌上看到你们班的名单了。” 天之川收了满脸惊恐,一脸木然: “我需要静一静……收拾一下心情……” ………………………… 篮球社活动结束后,一年级约好了去逛街。 这时候就看出谁和谁比较要好了,三三两两亲热地说笑,遗留苏榛孤独寂寞地和天之川·二年级·厚着脸皮蹭进来·游落在后面闲庭信步。 女生的运动社团对身高要求不如男生那样严格,但是如苏榛这个矮个子只能做后卫。篮球社里高个子的女生都是锋卫,她们又是身姿纤细开始抽长的少女身形,开始注重打扮,关注的事情差不多自然好讲到一块儿。 于是苏·没发育·豆芽菜·小毛孩子·榛落单了…… 在普遍惯了巨人症似的开始长高的少女中,依旧矮小稚气的苏榛完全就是个未开化的小孩样。 困于幼齿外貌而被轻视,漫不经心对待或者当小孩看的苏榛咬牙: 我才不是小孩好吗!真正知道的比你们多多了好吗! 天之川走了一截,发觉苏榛不见了。 她往回看,苏榛站在商店前的橱窗发愣。 “喂,干什么呢?” 天之川的吆喝打断了苏榛的失神。 苏榛把她拉到身边,带了丝渴望凝视橱窗玻璃上的一高一低的倒影。 “果然我还是好矮啊。” 苏榛几分泄气几分自嘲地说。 天之川一只手压在她头上。 “很快就会长高了。到时候让你当中锋。” 苏榛也知道自己长高的日子不远了。大约二年级,她就成了黑胖榛,然后身体抽长。 18岁她身高164,现在贪心点,想要更高。 “我不要当三年替补后卫。” 她就着被压住头的姿势看准部长。 “会不会一直坐板凳就看你自己。”天之川收回手,放进口袋,“不过我们又不是帝光那样的豪强学校,你升二年级自然会上场。走了,跟上了。” “不想去。”苏榛撇嘴,“说不到一块儿,她们老拿我当小孩。” 即使上辈子,她也对“可爱”,“漂亮”之类的东西苦手又暗暗羡慕。 仗着现在人小,她蹲下来耍赖: “不想走了啦!好无聊!” “那是彼此交托后背的队友。难道因为一时忽视,你也要无视她们的心情吗?” 同样全身上下和“萌系”,“可爱”,“软妹”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天之川·万年清爽短发·伪少年·游毫无底线地自黑: “你看我像是会进森系专柜、会纠结半天选哪种指甲油的吗?你忘了我上次差点被拦在内衣店外吗?可我还是很high地陪她们逛逛逛,买买买。我不累吗?我也累啊,可是她们很开心。” “我知道了……”苏榛泄气道,“诶等等,我有点好奇。天之川,你穿多大的啊?带钢圈吗?不对,你穿不穿啊?” 天之川抄手逼近: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