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霁,鸟雀呼晴。枝头积雪似被雪地上的麻雀叽喳声惊醒,抖落下枝头。正好撒了经过的少年满头。 他惊叫,从原地跳开。像是油锅里的鱼似的胡乱扑腾,俄顷那幽寒的碎雪化了,淌进衣裳深处,再觅不得。只余些细碎雪粒尚残余在毛茸茸的棕色发丝之间。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白气在寒冷的空中慢慢弥散,了无痕迹。 恰似头顶瓦蓝天空划过的白色飞机,留下冰面划痕似的痕迹,不知何时,也就消失了。 穿着居家服套着拖鞋就跑出来的少年弯腰从信箱掏出一沓信件,不停翻找。终于脸上露出了笑颜,他抽出自己心心念念等待许久的信,凝视信封上熟悉的少女字迹。 压抑下去的情愫与思念破土而出,纠结缠绕住稚嫩的心脏。 他靠在墙上,不禁仰望那一望无垠,蓝得发冷的透彻晴空,思念化作叹息般地呼唤悄然溜出喉间: “苏榛……” …… 与此同时,中国某市 少女若有所感回过头,环视四周。 “榛榛,怎么了?”拿着两罐热饮走过来的少年轻声询问,得到的是远居国外的表妹摇头回应。 “只是感觉有人在呼唤我似的。”她接过热饮,贴在脸上露出笑颜,“啊——温度刚刚好。谢谢哥哥。” “没事就好。”少年望着她尚且稚嫩的脸怔怔道。 一别经年,此次相逢之后,不知未来再见又是何光景。 家里三姑六婆碎嘴迷信,笃信面相之术,曾说她一生颠沛流离。 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走吧。回去教你包饺子。” “嗯!” 少年身形的兄长牵住身高刚达胸口的妹妹,向家的方向走去。 …… 新年第一天的天气晴朗,昨夜的积雪与高远的晴空对映,衬得天空透明得寒冷。看一眼都会冻伤。 几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唤,好像在呼朋引伴来享受这个细雪初霁的冬日早晨。 和母亲姐姐一起走在去神社的路上的少年视线恋恋不舍地从那几只胖乎乎肥嘟嘟的麻雀身上挪开,正好和从对面走来的一对母子撞上。 他眼前一亮,挥手打招呼:“纲吉——奈奈阿姨——” 待那对一样棕发的母子走进了,相互寒暄过结伴而行。少年——夏目光树凑到棕发少年的身边,撞撞肩膀:“诶诶,收到没有?” 棕发少年藏在乱糟糟的头发里的耳根染上红色,羞赧地点点头。 “榛榛提前一个星期就准备贺卡了,为的就是不耽误今天让你们收到。”光树得意洋洋地卖妹妹。 尽管听到“你们”的时候眼神一暗,但心口有什么满足地化开,令棕发少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眼底藏着希冀看向天空。 “对了。”光树一拍脑袋,“榛榛让我们帮她抽一根签,你来我来?” 纲吉抿嘴,摇头:“我……我帮她撞一下钟好了。” 光树说:“不要。你来,万一抽不好她揍我不留情的。” 他只好同意。 神社在后山半山腰,早晨来参拜的人不少,往日冷清积满落叶的长长石阶满是来参拜的一家老小。 纲吉就看见了不少同班同学。 往上爬了一会,就达到了修缮一新的神社。排在队伍后等待参拜。因运动而双颊泛红的少年也被节日的气息感染,等待的过程中小声激动地同好友说笑。光树是闲不住的,让纲吉站在队伍里,自己时不时跑去逗穿着整齐可爱的小孩,一会又去追神社的猫,一会蹲在神社柴犬前作揖。 站在纲吉后面的光美笑得直不起腰,拿出手机追着他拍个不停。灵光一闪,对着前面少年含笑的侧面按下拍照键,点击发送。 ………… 光树蹲在柴犬旁边,光树抱着神社的三花肥猫,光树逗弄穿着和服的小女孩……苏榛一边浏览传递过来的照片一边笑弯了眉眼。 直到棕发少年裹着围巾的侧面忽然闯进视线,毫无征兆地霸占了整个屏幕。 她一窒,不知怎的按不下去下一张。 良久,才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按到了下一张。 最后一张纯文本,光美的话白纸黑字闯进心里。 [小不点,有没有想念这边什么呀?(°‵′)] 苏榛鼓起腮帮子。 才没有呢。 ………… 撞一下钟,钟声响起的时刻,新年的108个烦恼就会烟消云散,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感谢头顶的八百万神明。新的一年也请多多关照。 最后从签筒里抽签—— 光树:“大吉,欧耶,本天才真不愧是天才。” 光美:“中吉,嗯,不错了。算小胜。” 纲吉:“……大、大凶QAQ!!为什么两只都是大凶!” 光树&光美:……榛榛应该不会打死他吧? …… 苏榛再次收到了讯息。 [你的荷兰兔运气超不好呢,连抽两只都是大凶:-D]——FROM光美 回想起自己每年抽到的签,冷汗的苏榛回复: [他只是被我的幸运E牵扯罢了。替我谢谢他,姐姐。] 飞速浏览完简讯,收起手机,光美笑着开口: “泽田,榛榛拜托我谢谢你。她说你不要自责,你可是被她牵连的。”想起什么,她朝纲吉眨眨眼,“榛榛每年都是抽到大凶啊。” 握紧了两只签,少年勉强收起失落笑道:“嗯,我知道了。那接下来,我去把签挂起来吧。” “好啊,我们走吧。” …… “光树……”回去的路上,纲吉迟疑地发问,“那个,榛,何时回来呢?” “嗯?”光树一愣,“哦哦,她啊。大概要过一个星期吧。” “一周啊……”泽田纲吉盯着脚下的路,喃喃自语,吐出的白气在空中慢慢消散。 …… 第一天 送走了登门拜访的亲戚,天色未晚,抬脚走出家门,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苏宅。 第二天 睡过头了,醒来时妈妈已经和楼下的客人在聊天了。迟疑了下,还是没有下楼。拿储备粮泡面的时候,意外发现柜子里面还有金平糖和大福饼,才想起是苏榛为免光树偷吃而藏在这里的。 第三天 躲在房间打了一天的游戏,整个人都混混沌沌。随手摸出了张CD,是苏榛放在这里的,她买了三张珍藏,这张是平时带出来听得。 打开CD机,躺在床上听音乐在房间内流淌,未几沉入梦乡。 …… 第七天 起了一个大早,被妈妈取笑,脸红。 不敢直接跑去苏榛家门口等,于是改道去找光树。心不在焉地消磨时间到了光树姐姐加入游戏。 光美以有关榛榛的情报为诱饵,无奈自愿上钩,被这对运气爆棚的姐弟玩大富翁虐成狗。 归家,路上改道走向苏宅。 细雪纷飞,悠悠飘落。 没料到会下雪,手套和帽子忘在夏目家,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走在街上。 连续数天一片平静的苏宅门前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扎着单马尾,围着围巾撑着伞的少女伫立在信箱前,从里面掏出一大沓信件。 她若有所感,蓦然回首。 隔着天地间悠悠飘落的细碎雪花,他与她相对视。 无关乎任何感情,只是……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便再难分开。 良久,她扑哧一笑。 吃力地单手抱着信件打伞,另一只手对他挥动招呼过来。 直到她倾斜了伞将他一同纳入小小一方天地的保护,方带着揶揄嗔道: “喂,BAKA,怎么不打伞。” 用的陈述句,显然熟知他废柴属性的她不需要什么解释。 “拿着。” 手忙脚乱接过她丢来的信件和伞,刚松了一口气,就眼前一花。 回过神才发现,她已解了颈间围巾,抿唇给他系上。 傻愣愣地看着她,她眼里有两个呆呆的,眉毛沾上雪花的自己。 “不要生病了,让奈奈阿姨担心呀。”她摇摇头。 目送她抱起信件,冒着细雪一路小跑进家门。 紧握了握手中的伞,脸埋在还带着少女独特味道的围巾里。 雪下得愈发大了,仿佛要将他锁在伞下这小小一方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