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一盏幽暗的灯光,使得这装饰奢华的闺房内昏昏沉沉。 杨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亮度。对鸾镜,惊叹容颜依旧美,不似昔日两鬓斑白。然而,眉头忧愁经年如此,日渐加深,昔日为流年易逝容颜迟暮愁,今日为容颜虽年轻貌美心却比冰霜寒乎。 如今之境况,恰逢了那诗: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裸足下地,冰凉的触感袭来。杨芙毫无知觉,举步径直走向西墙前罗列着各种陶瓷,玉石等收藏物品的红木架前。 她转动开藏于角落中不起眼的一个瓷器。 地下室之门猛然打开,一缕暗沉的光线从地下室里幽幽照出,她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极少有人知道她的闺房中另有玄机。 昔日里,她的地下室中收藏着世界难得之物,各类奇珍异宝,罗列地下室内,例如灵海中捞出的夜明珠、人鱼之齿,或者修炼者觊觎的丹药等等。而两年前,这里新添了一物,这一物使得她日夜不得安眠,心痛不已。 奇珍异宝早已入不了她的眼,她径直走向正中央处,一个寒冰铸成的棺椁旁。 半空中寒气飘荡着,带动着四周的空气也冷了下来。 棺椁内躺着位美少年,棕色微卷的发,他紧闭双眼,身体被浸泡在鲜红的血液之中。 不知已沉睡了多久。 安详的躺在寒冰棺椁中的正是前任少庄主花怒寒,杨芙之子。 她轻柔地抚摸着孩子冰冷的脸,生前她极少如此慈爱的去抚摸他,反而这两年来频繁了起来,只是,这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感受不到曾经渴望的这份母爱了。 “儿啊!母亲好恨!好后悔啊!” 她再次悲恸欲绝,泪落如珠。这两年来,她几乎每天都到这地下室来,对着这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以泪洗面。 绵绵悲伤未倾泻尽,整个人差些瘫在地上,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声。情绪蓦地收住,她冲后面喝道:“什么人?!” 黑暗中走出来两位气质非凡的男人,正是白衣翩翩的白石与仙风道骨的屈怀玉。 他们礼貌的鞠躬道:“杨夫人。” 他们做了推断之后觉得杨夫人身上应该晓得一些关于诺笙人鱼的线索。又听闻她近日身体抱恙没有去参加宴会,于是一路打听到现在跟着她来到密室中。 初见这杨夫人还是十分惊讶,竟长的如此年轻貌美。 杨芙见这二人看着面生,十分惶恐道:“你们是何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你们要是觊觎这密室中的宝物就尽管拿去吧,只要不伤害我的孩子。” 身体牢牢护住棺椁,生怕有什么意外。 “请问杨夫人,躺在那里的可是花少爷?”白石不答反问。 “没错。”脆弱的情感一旦触碰,便轻易潸然泪下:“他是自己害了自己,不,是我把他逼成了这个样子。我儿啊……” 见杨芙情绪失控,屈怀玉施个咒将其定住,将杨夫人稳放于地上。 “已逝去两年,血肉还被保存得如此鲜好,不得不归功于这滃人鱼之血。” 打量着安静躺在寒冰棺椁之内被人鱼之血滋养得十分鲜好的花怒寒,白石感慨道。 需非常仔细一看才发现,花怒寒的脸颊处有两道凝固的泪痕,沉睡着的眉角愁绪难掩。 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石与屈怀玉二人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只有使用技能读取杨芙的记忆,便可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 …… 诺笙人鱼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自从重金收买诺笙人鱼的消息放出后至今,已不知出现了多少次这样的乌龙。虽然最后李直那个男人以一撮名其曰诺笙人鱼的头发来搪塞了花怒寒。暂且不论这头发的真假,花怒寒已派人暗中跟着那对父子,真假假以时日便知晓。此刻最头疼的,还是家里那位。 花怒寒表面平静,内心略微忐忑的行至东香阁。开门的丫鬟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里已了然七八。 杨芙对镜梳妆,此时的她虽然容貌美丽,却难掩岁月无情的气息。她是一位对自己容貌极其挑剔与重视的女人,她曾经是灵海族最美的女人,如今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因为年岁已过半百,脸上岁月的刻痕明显,自然与那些年纪轻轻的姑娘无法比,只是,她不甘心。 “母亲。”花怒寒人前十分威严,唯独在亲娘这儿乖顺。 杨芙脸色阴沉,在镜子里见到后面的花怒寒,两手空空,莫名觉得烦燥:“诺笙人鱼呢?” 虽然花怒寒每次一有关于诺笙人鱼的消息都是瞒着她在暗自进行,确保无意外后才会通知她。由于她对关于诺笙人鱼的消息都无比关切,自己便也暗自派人关注,以至于每次都能失望一次。 “母亲,诺笙人鱼本就可遇不可求,有消息儿子自然不会怠慢。” “废物!”她愤怒一扫,梳妆台上首饰胭脂顷刻间摔了一地,卧室内响起巨大的声响。 她从凳子上站起,怒目瞪着花怒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等不了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杨芙怎么会有像你如此没用的儿子!” 她的容貌在日渐衰老,脑袋上的白发悄然长出,每当看见到镜子中的自己,都觉得无比恐惧。 狰狞的面孔。 殊不知,她的话有多么伤自己儿子的心。 花怒寒抿着唇,点了点头,闷闷哼出一个字音:“是。” 花怒寒心情沉重的回到自己的寝室。世人关注的只有他风光的外表和拥有碧海山庄少庄主高贵权威的身份。谁知道,他渴望的只有一份亲情。 他的母亲只爱自己。 宽衣解带,从衣袖中掏出那缕名其曰诺笙人鱼的头发,他随手将它搁置于枕头下。 他以为今夜又要辗转反侧,胡思难眠了,却不想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仿佛有一股香气从枕下袭来,飘进他的鼻孔内,麻醉着他的神经。 …… “啊!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见?!为什么?!” 他独自站在灵海岸上,对着海面歇斯底里的咆哮。 将满腔愤恨一鼓作气发泄而出。 他明明已十分隐忍,泪水还是悄无声息的划落。好在周围一个人迹也没有,他习惯以坚强的面目示人,此刻这般脆弱的模样,最好谁也不用看到。 “父亲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 忽然,一道甜美却很稚嫩的女声响起,花怒寒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明明一个人也没有,这个声音似乎是从海面上飘来,又似乎是从天外飘来。 “你是谁?” “不告诉你,呵呵。”天外,这个女声调皮的笑道。 “为什么要躲起来?出来!”花怒寒愤怒的喊道,此刻他没什么心情和耐性跟一个躲在背后偷看到他脆弱那一面的人聊天。 “你能找得到我吗?你快来找我啊!好久没玩捉迷藏了,好棒啊!” 甜美的女声越说越起劲,花怒寒也被挑起了挑战欲,暗自发誓若让他逮到这个竟敢作弄他的女人,必定让她后悔的跪在地上哭。 当他回头一看时,也许之前自己深陷于自己悲伤情绪之中无法自拔,此刻才发现这海岸上方圆两里内都没什么遮挡之物,而刚刚传来的声音却又是如此清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更令他奇怪的是,此时明明是白天,平日灵海应有许多下海寻宝之人,热闹得不得了,此刻哪里见着其他人,除了他来时骑的马外,诡异的很竟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稚嫩甜美的声音忽然愉快的哼起歌来。 伴随着空灵婉转的歌声,鬼使神差,他跳上马往城的方向跑去,骏马驰聘,大街小巷竟空无一人。 而那个声音依然好似很近,又似乎很远。 “怎么回事?难道我在做梦?”他自个疑惑的嘀咕着。 就在这时,歌声停止,天边又响起了那个活泼甜美的声音,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是也,非也。是梦,也是真实的世界。” “你在哪里?”他此刻脑子里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实在不想陪这个幼稚的女人玩捉迷藏。 “你要认输了吗?” “认输又如何,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诺笙。” 诺笙…… 她也叫诺笙。花怒寒本还想问些什么,身体忽然不受控制起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