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餐馆出新菜了。　　　　中午，餐馆里挤满了前来用餐的人。李大爷穿过人群，瞧见一个人忙碌的卫东，有些不忍心道：“现在你店里生意这么好怎么不请个人帮忙？”　　　　卫东一边把餐盘递给邻桌的客人，一边同李大爷说话：“之前贴了招聘广告，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人应聘。”　　　　“其实我儿子在家里也整天闲着没事干，”李大爷道：“我可以让他来试试。”　　　　卫东苦笑，“我一个人现在实在忙不过来。”　　　　前几天卫氏餐馆刚开张，生意虽然还不错但还没有到现在这种人挤人的状况。而且以前来的基本上都是华人，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许多白人客人。　　　　“不打扰你了，听说你出了新菜，给我来一份吧。”　　　　卫东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走进厨房。因为有了新买的肥鸡作为食材，他想出了好几道新菜。在他的脑子里以鸡肉为食材的菜谱有生炮鸡、酱鸡、广式鼓油鸡、宫保鸡丁、辣子鸡、黄焖鸡块、鸡汤……　　　　但这些菜他不可能全部做出来。首先像叫花鸡这种需要整鸡的菜式成本太高，以现在卫氏餐馆的消费水平无法负担。所以最终他选择了一道看似普通的家常菜，滑炒鸡丝。　　　　这道菜做法简单快捷，用料节省，却极其考验厨师的功底。而上辈子他凭借这道普普通通的菜，曾在高手如云的香港厨神大赛上打败过得云酒楼厨师长的拿手招牌菜佛跳墙。　　　　卫东洗净手，将食材一一从冰箱里取出放好。他将昨晚便整切好的鸡脯肉快速均匀地切成长条状的大片，然后换了一把刀，手下生风一般将其切成了极细的肉丝。若是常人看到，绝对无法相信这些几乎都一模一样的细丝是人亲手切出来的。　　　　切好肉以后，卫东拿了一只碗将肉丝用鸡蛋清和水淀粉上好浆。而后他在锅里倒进滚油，逐一将肉丝放入，避免其粘合在一块。火焰剧烈燃烧起来，滚烫的热油包裹着肉丝，彼此相容发出滋啦的声响。　　　　简单翻炒了几下，在肉丝已变熟色后用漏勺捞出。随后他将事先切好的葱丝、青椒、竹笋放入锅内颠炒，同时把控好火候。　　　　最后再加入鸡丝，放入少许盐调味。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快速加入一勺秘制的料酒和高汤，锅内颜色均匀的菜肉霎时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馥郁醇香。　　　　卫东把炒好的鸡丝倒入盘中，再加上米饭，倒入一勺极鲜的酱汁，端了出去。　　　　不大的菜馆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卫东看见好几个熟面孔。他们都是在尝过八宝肉套餐后成为卫氏餐馆忠实粉丝的客人，此时正筷下不停地品尝着这道滑炒鸡丝。　　　　李大爷尝了一口，赞叹道：“卫东啊，你这手艺开这么一个小餐馆还真是屈才了。”　　　　卫东笑了笑，并不搭话。他正打算回厨房收拾一下，却又有两个客人推开了玻璃门。　　　　两个打扮时尚的白人女孩踩着高跟鞋走到穿着厨师服的卫东面前，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你是这家餐馆的厨师？”　　　　卫东点头笑道：“午好。请问需要用点什么？”　　　　左边的金发女孩道：“菜单呢？我想吃你们店里的那个套餐……”　　　　她抓了抓头发，一时半会竟想不起那道菜叫什么名字。她只得打开手机，翻出ins给卫东看：“我想吃这个！”　　　　卫东瞄了一眼便知道那是八宝肉套餐。图片将饭菜拍得色香味俱全，点赞足足有三千多。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最近店里多了这么多年轻客人要求点八宝肉套餐，恐怕都是这条ins的功劳。　　　　他说道：“这是八宝肉套餐，你们要几份？”　　　　金发女孩看了身旁的棕发女孩一眼，问道：“你也吃这个吗？”　　　　棕发女孩五官明艳动人，瞧着卫东笑了笑：“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菜？”　　　　“还有滑炒鸡丝，这是本店刚推出的新品。”　　　　“那我要这个。”棕发女孩说道。　　　　卫东微微一笑，指了指手旁的一个空桌道：“你们坐这里吧。”　　　　随后卫东便转身去了厨房，并没有听到身后两个美女的窃窃私语。金发女孩打量着中式装修的餐馆，满意道：“这里很干净。”　　　　棕发女孩眼睛发亮，“奥罗拉，这个厨师居然比照片上还帅！”　　　　奥罗拉看着手机上ins上偷拍的厨师侧脸，点评道：“是不错。可惜我不喜欢亚洲男人，他们不够强壮。”　　　　安琪拉笑出声，“奥罗拉，你又没把人扒光，怎么知道人家强不强壮？”　　　　“你喜欢你上呗。”　　　　坐在他们身后的李大爷差点一口米饭喷出来，他瞅着两个艳丽的女孩，不禁在心里感叹卫东对女人的吸引力。不过以卫东这长相，就算不当厨师估计也有吃软饭的资本……　　　　不一会，卫东就将餐盘端到两人面前。精致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他考虑到美国人不会使用快递因而特意放了叉勺。　　　　“请慢用。”　　　　身材高大的男人向她们微微弯腰，近距离下奥罗拉仿佛能看见他几乎没有一丝绒毛的平滑肌肤，作为一个女人却不禁开始嫉妒造物主的偏爱。　　　　安琪拉拿出了手机，调好ins上的滤镜开始拍照。她一边拍一边同奥罗拉感叹道：“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中国菜也能拍得这么好看！”　　　　等到卫东离开后，奥罗拉仍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我错了，安琪拉。我要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安琪拉耸了耸肩：“哪句话？”　　　　“亚洲男人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奥罗拉恶狠狠地把一口蘸了酱汁的米饭塞进嘴里，“现在想想他们比那些浑身长满毛的肌肉男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你……”安琪拉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奥罗拉吃了几口八宝肉饭，便有些好奇安琪拉点的那份新品是什么味道。她以前并没有吃过什么中国菜，最多知道几家港式茶餐厅。但是这份普普通通的套餐饭却勾起了一个常年减肥的人的食欲，已经相当难得。　　　　安琪拉大方地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说道：“我点的这份味道不错。不如我们交换一下？”　　　　奥罗拉犹豫了一下，又夹了几块肉片放入嘴里，才有些不舍地把餐盘推给了安琪拉。她看着眼前这份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鸡丝炒菜，用叉子扎起一小条咀嚼了两下。　　　　“太好吃了！”　　　　紧接着她不顾形象地往口中塞着香甜可口的鸡丝，不满地嘟囔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不告诉我！”　　　　“你知道的，我向来讨厌吃鸡肉。但是这个厨师居然能把鸡肉做成这种味道，我刚开始都没看出来！奥罗拉，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点的这份肉。”　　　　奥罗拉翻了一个白眼，“我相信你这辈子都不会吃到比这更美味的鸡肉了。”　　　　两个瘦弱的白人女孩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两份套餐，奥罗拉拍了拍稍鼓的肚子，下定决心要放飞自我。　　　　“老板，再给我一份新品套餐。”　　　　安琪拉也不甘示弱：“也再给我来一份她之前点的那个套餐…”　　　　卫东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继续往厨房去了。　　　　……　　　　卫氏餐馆一直营业到晚上近九点钟。如往常一样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卫东走到门口打算关上卷帘门歇业。他刚把卷帘拉下一半，一个头发卷卷的亚洲男孩跑过来冲他挥了挥手。　　　　唐人街上下起了小雨，比起往日的喧嚣而言有些冷清。昏黄的路灯下，男孩气喘吁吁地停在卫东面前，弯下腰用手撑着腿。　　　　“我，我是来应聘的。”　　　　男孩说的是中文。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清秀，烫了一个极卷的头发。　　　　卫东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卷帘门拉回去，对他说道：“你先进来吧，外面还在下雨。”　　　　男孩跑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得半湿。卫东顺手递给他一块毛巾，问道：“你是中国人？”　　　　男孩抓了抓脑袋，说道：“嗯。我爸让我来的，他说我反正找不到工作让我来给你帮忙。”　　　　卫东哂笑，原来他是李大爷的儿子。他于是极耐心地问道：“我这里只招服务员，而且用餐的人很多，会很辛苦。”　　　　“没关系啊。”男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怕吃苦。”　　　　“你叫什么名字？”　　　　“李乐。”　　　　“那么，李乐…”卫东想了想，笑道：“你明天过来上班可以吗？”　　　　李乐立刻点了点头，卷毛下的脸透着一股懵懂的傻气。他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帮忙摆着店里的桌椅。　　　　卫东赶忙制止他，说道：“你直接回家吧，明天早上过来。”　　　　李乐只好怏怏地放下毛巾，又像是不敢相信卫东没问几句话就定下聘请他，扭头问道：“你不会骗人吧？”　　　　卫东一笑：“怎么会骗你？你爸认识我的，他跟我说过让你来店里帮忙了。”　　　　李乐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卫东独自收拾了菜馆，却因着对方想起自己的师弟。他也同李乐一样烫了极卷的头发，总是笑得傻里傻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是最后却为了一本菜谱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