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朦朦亮的时候，卫氏餐馆前已排起了长队。昨天闹事的西装男走近这里，打了一个哈欠，忙蹿到李乐身边道：“我昨天登记过的，可以插队先买。”　　　　卫氏餐馆的大门是关着的，仅在旁边的一扇小门中腾出了一块放置蒸笼的桌位，有点类似于麦当劳的外取窗口。李乐站在桌子前忙碌着，抬头看他一眼，道：“新品是水晶虾饺，你想点什么？”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西装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伸长脖子张望道：“给我六个水晶虾饺，再来五个叉烧包。”　　　　“抱歉，虾饺限量每人供应两只。”　　　　西装男愣了愣，说：“那就两个虾饺、六个叉烧包。”　　　　李乐用余光打量他。西装男很高，身材也不错，模特般的骨架比例完美地撑起了西服的帅气优雅。长相也是典型的亚洲帅哥，高鼻梁大眼睛，小麦色的皮肤，衬得整个人十分阳光俊朗。　　　　然而当他拿起包子一脸满足陶醉的嗅着时，李乐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　　长得再帅有什么用，不过是个被东哥厨艺征服的吃货。　　　　“支持微信支付吗？”西装男道。　　　　李乐：“不，我们只收美元。”　　　　西装男咧嘴一笑，“我可以换算汇率转给你嘛。”　　　　后面排队的人因为他俩的磨磨叽叽已经黑了脸。李乐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刷卡机坏了，现在只能收现金。”　　　　西装男只好从皮夹钱包里取出纸钞递给李乐。在等待找零的空隙，他在自己的名片背后写上了一行微信号，塞到李乐手里，笑了笑：“加个微信呗，帅哥。”　　　　西装男笑起来还蛮好看的。李乐有一瞬间的怔神，对方已拎着打包好的塑料袋离开了。他盯着手里头的名片，一串英文名下面是一行瘦金体中文，“黄奕”二字约莫是他的名字。　　　　下一个等候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李乐鬼使神差般将那张名片塞进衣服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下一个客人微笑：“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　　　　客人却也没生气，探头探脑地往李乐身后的蒸笼张望，问道：“有虾饺？给我来两个。”　　　　李乐把热乎乎的虾饺装进塑料袋里。那客人付了钱之后站在路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即使被烫得直吸气，依旧满足的咧了咧嘴。　　　　后面排队的人见状，纷纷也向李乐要求买这个新出的虾饺。其实这些客人大多都是唐人街上的中国人。中国人很喜欢跟风，向来哪里人多哪里凑热闹，因而瞧着卫氏餐馆门口排着长龙，便纷纷往上凑。　　　　相比之下，对街的那家李记广式早茶店便显得格外冷清。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走后，李老板皱着眉头坐在收银台上。　　　　隔了大半小时，店里的黑人服务员才提着一小袋东西走进来。　　　　李老板有些生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黑人服务员抓了抓头发，委屈道：“那边排队的人太多了……跟以前店里人气最旺的时候差不多，我好不容易才排到的。”　　　　李老板不好再发火。黑人服务员识趣地把塑料袋递给他，他打开包装时闻着空气中溢散出的肉香味，面色一凝。　　美食讲究色香味俱全。从香气来说，他已经彻底输给了对街那个据说才18岁出头的年轻人。　　　　黑人服务员指着那些包子道：“这个是叉烧包，那是馒头、虾饺……”　　　　李老板摆了摆手，“你以为我看出来吗？”　　　　“总共花了15美元。”　　　　“你说多少？”李老板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面前总共摆着四样品种的早点，每种只有一个，居然要15美元？　　　　“15美元啊……老板你给报销的吧？”　　　　李老板黑着一张脸。美国物价说不上很高，在他店里，随便买七八个包子恐怕都要不了五美元……　　　　最让李老板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卫东那家店卖这么贵，排队购买的人却源源不断。　　　　他捻起一个虾饺，翻转着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出锅太久已经凉掉了，晶莹剔透的面皮也显得没有那样饱满。他尝试般轻轻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后气得把剩下半个扔进了垃圾桶里。　　　　黑人服务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老板这个不好吃吗？我看很多人好像都很喜欢吃，而且一个要3美元呢……”　　　　“我们降价！”李老板咬牙道：“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们这家店迟早得关门。”　　　　平常的早点都是要在前天晚上先制作好的，第二天早上加热。这几天李老板做的面点基本都没怎么卖出去过，计算一下成本每天赔了好几百美元。　　　　“降价会有人买吗？”　　黑人服务员有些怀疑，以那帮人在卫氏餐馆门口排队的热情，恐怕他们店里白送早餐都没几个愿意过来拿吧……　　　　“肯定会有的。我们店有那么多老顾客，如果天天去卫氏那边吃早餐消费也太高了。”　　　　……　　　　上午十点，厨房。　　　　卫东在料理今天午饭的食材。李乐坐在旁边的塑料凳子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吃着剩下来的虾饺。他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当当，忽然刷到一条新闻，口齿不清地说：“东喔，努知闹辣个胡师比坏吗？”　　　　卫东侧过身，“嗯？”　　　　李乐咽下去，道：“东哥，你知道那个厨师比赛吗？”　　　　“什么厨师比赛？”　　　　“IFBA啊！可牛逼了，全美厨师大赛，全程现场直播，如果能获奖认证，任何一家五星级饭店都抢着要啊！年薪百万不是梦啊！”　　　　卫东当然知道IFBA。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参赛日期在一月底。”　　　　“对啊，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李乐劝道：“东哥，以你的厨艺完全可以去参加这种比赛呀。感觉窝在唐人街开这么一家小店……太埋没你了。”　　　　“埋没？”　　卫东重复念着这个词语，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回忆起若干年前，师傅满脸诚恳地同他说“你去参赛吧，在我店里当一个掌勺太埋没你了”。　　　　后来他斩获了香港厨神大赛冠军。　　　　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他不甘心碌碌无为埋没于平淡。那时候的他尚凭一腔热血在香港闯荡出了一番天地，只是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现在的他……说老倒也没老，历经的沧桑多了，便也没了当初争名夺利的心思。　　　　但还是不甘心。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他难道要守着这家小馆子过一辈子？何况他并不缺钱，那笔卫父卫母的保险金数额颇为不菲。　　　　还有上辈子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害死他的师弟估计还在香港逍遥快活着呢，八成已经鸠占鹊巢收走了曾经他辛苦打拼出的酒楼事业。　　　　“你怎么想的？东哥？”　　李乐的话语让卫东从思绪中扯回来，“你打算参赛吗？”　　　　“应该会参加吧。”卫东低声道。　　　　毕竟是IFBA。那可是上辈子的他都尚未企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