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早起去餐馆时，卫东总会经过李记早茶铺。这家早餐店开得很早，天还没亮时，门口前已排了几个稀稀疏疏的人影。　　　　正好肚子有点饿，他便走到店门口排队。轮到他时，黑人服务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惊讶的张了张嘴，“你是卫氏餐馆的老板！”　　　　他说话的音量很大，在店里忙碌的李老板都听到了。他忙探出头来，看见门口的卫东时，面色一变，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卫东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些疑惑。不过旋即他就明白了李老板为什么如此大惊小怪，卫氏餐馆现在抢了这个早餐铺的生意，这儿的老板估计以为他是来“打探敌情”的。　　　　类似的事情在餐饮业时有发生，同行之间彼此竞争激烈、互视仇敌。卫东作为李记的竞争对手，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买早餐不免引人生疑。　　　　但卫东没有想到李记的人会认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朝那位黑人服务员道：“麻烦给我一杯豆浆。”　　　　“这……”那黑人惊愕地转头看了李老板一眼，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卖！”李老板想起近日来店里冷清的生意，一口气堵在胸口，“你不会自己做啊？”　　　　卫东摸了摸鼻子，道：“懒得自己做，太麻烦了。”　　　　李老板：“……”　　　　卫东最后还是没有买到豆浆。他感到很扫兴，慢慢踱步到自家餐馆，发现门口居然有一个正等着开门的人。　　　　是一位穿着西装的青年男子，看模样似乎也是中国人。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等得有些焦急。卫东走过去开门，问道：“你是来买早餐的？”　　　　西装男长得很眼熟，卫东心想以前大概见过他，约莫是店里的熟客。　　　　“嗯。”西装男开口说的是中文：“李乐呢？他还没来上班吗？”　　　　“他啊，待会估计就来了。”　　卫东没想到他还跟李乐认识，推门走了进去，扶着半开的店门对西装男道：“你先进来等吧，坐一会，我做早点还要挺长时间的。”　　　　“谢谢。”西装男在大厅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卫东给他倒了一杯水，便径自往厨房走去了。他像往常般料理食材，将包好馅料的包子放进蒸笼中煮熟。期间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想起早上镜子前黑眼圈浓重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做早餐实在太累了，何况他如今又不缺钱，等到IFBA厨师大赛开始以后他就不打算再做了。　　　　不多时，李乐也赶到了餐厅。他今天起晚了，刚踏入店里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李乐尴尬一笑，向西装男打招呼道：“这么早来啊黄奕。”　　　　黄奕点了点头，“还要赶着去上班，早点来买免得排队。”　　　　那天之后李乐加了黄奕的微信，两人时不时会聊天、打游戏。只是前段时间黄奕突然跟李乐说他是同性恋，弄得李乐十分尴尬，想起两人平日里若有若无的暧昧，有心想要敬而远之。　　　　“你先坐会哈，我去忙了。”　　李乐摆了摆手，给自己围上围裙，然后绕到厨房后面拿拖把拖地。忙着切菜的卫东瞥了他一眼，问道：“外面那人你认识？”　　　　“嗯……他经常来店里买早餐。”　　李乐低着头拖地。　　　　卫东忽然道：“每天早上起这么早会不会很痛苦？”　　　　“啊？”李乐懵了，讷讷道：“还好吧……”　　　　“从下个月起你就不用早起了。”卫东想了想，道：“顺便通知一下客人们，我们下个月之后就不再做早点。”　　　　“为什么？早点的生意明明这么好。”　　　　“太累了。”卫东指了指自己眼底的黑眼圈，“接下来我打算忙参赛的事情。”　　　　“好吧。”　　李乐有点恍惚，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店里不卖早餐了，那么黄奕也不会再天天光顾这里。明明对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多聊了几句的顾客，但他还是感觉十分闷闷不乐。　　　　“对了，你等下在菜单上再多加一道菜，山药炖排骨汤。我昨天在家里做了，味道还不错，正好可以当作新品推出。”　　　　“好。”　　　　蒸笼里的早点熟了。李乐提着这一笼包子走出去，迎面便碰上了黄奕。对方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似乎正在跟客户唇枪舌战。他想起来之前黄奕跟他说过，他是搞金融的，应该很赚钱吧。　　　　从侧面看，黄奕的相貌相当英挺。而且他的身材也很不错，蜂腰长腿，紧紧包裹在合身的西服里……完了，不能再想了！　　李乐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走。他可是直男，直男，直男！在心里不停默念着“我是直男”这四个字，他绕过黄奕往门口走去。　　　　“李乐！”　　身后传来黄奕的唤声。　　　　李乐的躯体僵硬地转过来，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怎么了？”　　　　“包子做好了吧。”黄奕笑吟吟地望着他，“麻烦给我两个叉烧包、三个烧麦。”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李乐暗恨自己的不争气，将带着热度的早点递给黄奕。　　“下个月我们店就不做早餐了，如果你喜欢吃的话，就趁这几天多吃一些。”　　　　“这样啊……”黄奕若有所思，忽的拍了一下李乐的肩膀：“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我微信？”　　　　李乐打着哈哈道：“哦哦，可能是太忙忘记看了。”　　　　黄奕淡淡一笑，“我还以为是因为跟你说了我的性取向把你吓跑了。”　　　　“我又不恐同……”　　　　“下次一起打王者啊，我先去上班了。”　　黄奕冲李乐一笑，唇边旋出小小的梨涡。李乐有一瞬间的出神，目送着对方离开。他吸了吸鼻子，抱起蒸笼往早餐窗口走去。　　　　……　　　　中午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雨，唐人街上的人流变少了许多，就连卫氏餐馆的生意都变得冷清起来。　　　　卫东在厨房里煲汤。他将已经浸泡一夜的山药切成薄片，连同剁段的排骨、姜、葱、秘制料酒、清水一并倒入炖锅中。先用武火，火苗跳跃着一闪一闪，伴随汤水煮沸的咕噜咕噜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蔓延而出。　　　　他打开锅盖，搅拌了两下，汤汁已变得浓稠起来，寡淡的乳玉色与香喷喷的排骨相得益彰。他尝了一小口，往锅里加了些许盐等调料。像料理、油盐酱醋等这些中餐必备的调味品，全都是卫东托人从香港一家老字号特意带回来的。美食的精髓在于精益求精，因而他的定价较高。　　　　“东哥！杨野晗来啦！”　　　　卫东将汤改成小火慢熬，掀起帘子走了出去。他一眼便看见站在大厅里的女孩，穿着白色包臀半裙，扎着马尾，青春靓丽的面庞展现出少女的婀娜活泼。　　　　他解开围裙，笑道：“你挺久没来店里了。”　　　　“因为最近在忙考试啦。”　　杨野晗近来心里积郁的难过，在看到卫东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她这才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哪怕只是见到这个人都会觉得十分欢喜。　　　　卫东一直不怎么回复她的微信，两个人在网络上的联系浅淡如水。杨野晗本来为此难过了很久，后来同李乐打听了才知道卫东这人原来像个老古董，不怎么碰手机的。　　　　李乐插嘴道：“你来得正好，东哥刚才正在厨房里做新菜呢。”　　　　“什么新菜？”杨野晗忙道。　　　　“山药炖排骨汤。”卫东道：“待会就煮好了，端一碗来给你尝尝看。”　　　　“好呀。”杨野晗觉得自己每次来餐馆白吃白喝好像不太好，便对李乐道：“你把菜单拿给我看看，我正好饿了，点些吃的。”　　　　“好的。”李乐一口答应，去取了一份菜单给杨野晗看。　　　　现在大厅里就杨野晗这么一个客人，卫东也不急着回厨房做菜，便坐在杨野晗边上休息。　　　　“你还是学生？”卫东问道。　　　　“嗯，我现在在纽约大学读大三。”　　　　“学什么的？”　　　　杨野晗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回答道：“学医的。”　　　　“好厉害啊。”李乐感叹道：“你一个女孩子学医岂不是很幸苦，我听说还要解剖啊什么的。”　　　　“还好吧，我挺喜欢的。”她指着菜单说道：“给我来一份八宝肉套餐吧。”　　　　“好。”　　卫东站起身，却没有急着离开，“杨野晗小姐，你的头发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啊？”杨野晗顿时有些紧张。　　　　卫东微微俯下身，凑近了闻到女孩身上洗发水的味道，是薰衣草味的，很好闻。他定了定神，取下那个白色的东西，才发现是不知从何飘落下来的花瓣。　　　　雨下的愈发大了。轰隆隆的雷声与哗啦啦的雨声宛若协奏曲般交错着，杨野晗凝视着卫东的胸膛，仿佛闻到了阵阵食物的香味。她红了脸，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许多，“是什么东西？”　　　　“花瓣。”　　卫东伸出手，那片白色的花瓣静静地躺在他宽厚的掌心处。　　　　他将花瓣顺手放入裤兜里，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厨房走去：“汤估计要好了，我去看看。”　　　　片刻后，卫东端了八宝肉套餐和两碗排骨汤出来。一碗给杨野晗，还有一碗是给李乐的。　　　　杨野晗盯着面前不断冒着热气的汤，一想到这是卫东亲手煲出来的便无限欢喜，急急忙忙喝了一口。　　　　“小心烫……”　　卫东话音刚落，杨野晗便倒吸了一口气。这排骨汤是刚出锅的，她这么急着喝肯定会烫到舌头。她边吐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这汤也太好喝了！”　　　　李乐尝了一口，立马表示赞同：“东哥的手艺越来越棒了。”　　　　卫东轻笑：“锅里还有，慢点喝，当心烫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