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小路上,一辆幽灵马车呼啸而来。 月南归对着满车厢的白色,实在忍不住,掩鼻咳了咳。 浮诛正坐在灰不溜秋的的车厢里发呆,听到咳嗽声眼睛睁大了些:“呛到你了?” 月南归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无事。” 浮诛神色未动,却拿下了烟枪,抬手推开窗户,风慢慢的涌进来,带着暖香将白烟挤了出去。 月南归见状轻轻颔首:“多谢林主。” 浮诛看了看面色依旧苍白的人,看了眼窗外,扬声道:“停车。” 幽灵马一声凄厉的嘶鸣惹得浮诛皱了皱眉头,一少年音色在门外响起:“大人有何吩咐?” “且在此歇息。” 浮诛说着推开车门,回过头看着月南归道:“下来走走。” 月南归点点头,正欲答话,却被面前的荒芜怔了一下。 清风徐徐,却无草、无花、无生息,天地间只有一片灰白,而灰白的劲头,是无尽的空荡。 荒芜崖,崖如其名。 月南归看着已经跳下车去伸懒腰的浮诛,心情有些复杂。 就在这儿,走走? 三日前他身中“无意间”,在悬龙园昏迷,幸为半夜游荡的林主所救。 再醒来,便被告知无境学宫即将开课,而他将与林主同行前往。 想起“不可因亲废学,当以四界为重”的鬼主谕旨和妖王派来替换林主的特使..... 月南归看向已经躺在石头上的“林主大人”,不自觉的摩挲起腰间缩成挂饰的晴明灯。 罢了,总归离了那旋涡,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由车边的黄衫少年扶着下来。 他看着面色比自己还差的荏苒,摇了摇头:“你且歇一会吧,不必跟着。” 阴兵受血,便是认主,那一夜阴差阳错,荏苒竟中了自己的血,血脉压制,不得不忠。阎璜考虑了一番,见他也无异议,此番便还由荏苒跟着自己。 路途迢迢,有一个人相伴倒也不错。三百年血腥中挣扎,月南归本也未对荏苒怀抱希望,故也不觉得下毒之事有何可恨之处,不过各为利益,输赢各凭本事。 如今被绑到自己船上,忠或不忠,且看日后吧。 荏苒闻言有些诧异,半日下来,浮诛这煞神在侧,他心下始终惴惴。 只是月南归似乎并无找他算账的心思,言谈自若,宛若那夜从未发生过。荏苒觑了觑,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位法力低微的世子,似乎比那位林主大人还要令人害怕。 月南归看了眼身边毫无动作的人:“我晓得你想什么,不过比起.....” 轻笑一声,月南归摇头道:“你实在心软的很。” 不理会身旁人的震颤,他平静道:“我不懂你们阴兵认主的事情,但认主之事是你自取,愿意或不愿意,皆怪不得我。眼下你既然走不了,那就好生呆着吧。我不会报复你,也不会相信你,日后若有法子,你想走想留,都随意。“ 言罢,月南归不再理会荏苒,向前走到崖边。 浮诛见他过来,向后仰躺下来:“谈完了?” 月南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有些感激的点点头:“多谢林主。” 浮诛也不睁眼,只拍拍身边光秃秃的石头,“站那么高做甚,躺下躺下。” 月南归看着枕着胳臂一脸惬意的人,再看看有些窄的高崖——浮诛正好躺在正中,自己躺在哪边都离她不到两尺:“这,我,坐着便好。” 浮诛睁开眼,有些奇怪的盯着他,月南归本是“居高临下”的状态,却被这一眼看出冷汗来。 “坐着?那你下车干嘛?”浮诛翻翻白眼,“这是春秋石,多躺躺于修炼有益。” 月南归闻言红了脸,好在浮诛说完便闭了眼睛不在看他,四下无人,想来林主在此,众人也不敢靠近,踟蹰片刻,月南归选了个尽可能远的地方,慢慢的躺下来。 方躺下,却被一只冰凉的物件抓住,月南归一惊,差点翻到悬崖下面去。 浮诛拽住他,看着局促的人噗的笑出来:“......世子殿下,麒麟没翅膀,你就是掉下悬崖也飞不起来。” 浮诛说着朝另一边挪了挪,月南归满脸通红,“多,多谢林主。” 浮诛没有答话,松开拉着月南归的手,只嘴角依旧扬着。 悬崖很高,缕缕云隐隐环绕,身下的石头被晒的很暖,隐隐透着一股从未闻过的淡香。 周围很安静,身旁的人...... 月南归轻轻的偏过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那张素日苍白如纸的面上被日头渡光,生出了许多生机来。 嘴角微扬,映着日光,唇中一点慢慢晕染,浸了苍白。 深吸一口气,鼻尖萦了一点子青草香。 淡淡的,宛如当年。 闭上的眼睛里泛起水汽,身体却放松下来。 云很轻,风很柔,身边的人,很好。 就,这样,休息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