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柏晟的书房呆了一下午,参观柏晟练字。玉笛注意到角落的桌子上放着古筝,估计是代黛用过的,她看向正在研墨的爸爸,没吭声。 书法和绘画,柏晟师从自己的外公,自小就开始练习,如今小有成就,A市书法协会的副会长倒也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浪得虚名。 每当想起旧事无法释怀的时候,练字或者绘画成了他最好的消遣,心中的戾气亦或是伤感,都随墨汁泼洒出去。 找回了玉笛,柏晟觉得自己心中浑浊之气荡然一空,写的字多了飘逸和洒脱,估计代黛能瞧出来,眼前这两位小朋友,怕是不指望能明白了。 也不知真是被他的书法给震撼了,还是谢书墨在拍马屁,什么“哇,这样也行”、“太好了”、“这一笔真给力”、“真不愧是柏先生”之类的话不绝于耳,弄得柏晟看着他,有些无语兼哭笑不得。 玉笛觉得他绝对说不出“春蚓秋蛇”、“劲骨丰肌”之类的词,更别提“群龙墨海翻飞浪,羡煞雏鸭翼欲张”之类的诗了,柏先生这淇园,从此往来有了白丁:她和谢书墨。 谢书墨走后,玉笛开始游这园子。竹叶沙沙的响声又让她想起了洛元,自然想起了在她洛元见到爸爸的场景,如果那时候就相认了……这么一想,又觉得柏爸爸怒砸谢家是有原因的,虽然做法她不认同。 转了半圈,玉笛发现院子的一角有人鬼鬼祟祟的正在展开一张本来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宣纸,不用说,那肯定是爸爸扔到纸篓里的被认为有瑕疵的作品,玉笛走过去一问:“干什么呢?” 那人吓一跳,转过身来,玉笛认出他是从隔壁惠园过来这里做午饭的小厨师小鑫。 他看到是玉笛,拍着胸脯说道:“哎哟!小姑奶奶你吓死我了!你看这幅字,写得多好,柏先生既然不要了我要,说不定能当个传家宝什么的。” “可是这没盖章啊,谁知道是柏先生写的?纸都揉成这样了,还能行吗?” 小鑫谄媚的求着玉笛:“行的,我有办法弄平它,小姑奶奶,要是你能说服柏先生给这儿来个戳儿,我这辈子都听你差遣,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少贿赂我,别以为你叫我姑奶奶我就找不着北了。”玉笛把那副字捞过来,是没发现哪里不好,不过她谅这小子也不敢上屋里偷去,应该的确是纸篓里捡的。 可惜柏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趁他们不注意,抢过来就撕掉了,小鑫眼看着要拿回家当传家宝的字被撕成了碎片,心疼得几乎掉眼泪。 “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被你小子捡了,都这会儿了还不回去就为了掏我的垃圾桶来,这种东西流出去了不是砸我自己招牌吗?”柏先生警告他们:“以后我不要的就直接烧它,看你们还捡!” 小鑫夸张的做着抹眼泪的动作可怜巴巴的走了。 “柏先生的字画有这么值钱”的想法在玉笛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再加上刚才在书房里看到的书柜里有好多书,除了一堆法律方面的、经管方面的,还包括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却从来没摸过的线装书,什么《韩非子》、《道德经》、《管子》、《山海经》、《春秋》、《易经》……这要是都研究了,起码算得上很有学问了吧? 玉笛这才知道人家为什么会叫他“柏先生”,原来他肚子里还真有货啊。 没待她多想,柏爸爸又拉着她回书房,用他极其漂亮的硬笔书法在一张A4纸上写着“父女感情培养计划”: 一、给女儿做饭、洗衣、梳头 二、给女儿当马骑 …… “等等,柏先生,您要给我当马让我骑?”玉笛叫了出来:“我都这么大了,体重九十多斤,您的腰能行吗?” 她看到了桌子上整整一袋子那种细小的黄色透明橡胶圈,再看到爸爸写“梳头”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头皮发麻了,正在嘀咕“这不得把头发都秃噜没了”的时候,看到了更恐怖的“给女儿当马骑”。 柏晟藐视的看着她:“怎么,怀疑你爹我的体能,要不咱们现在试试,我扛你这小一百斤还会有压力?” “还是不要了。”玉笛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爸爸和小女儿玩的游戏,她这么大了怕是不妥。 柏晟蹲在地上,示意她坐上自己的肩膀:“以后我年纪大了扛不动你了,你想上来都没机会了,不觉得遗憾吗?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玉笛突然有些想哭,试探着把双腿放在了爸爸肩膀上,爸爸果然扛着她站起来了,并且毫不费力,玉笛惊讶的叫了一声,小心稳着自己的重心,陡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高了很多。 “感觉怎么样?”爸爸问她。 “上面的空气很新鲜。” “就这点儿体重,我扛着你上楼都没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出门想上楼梯,没想到,只听惊叫过后伴随“咚”的一声闷响:玉笛的脑门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门框上方的墙上。 知道发生什么事以后,柏先生笑得站不住了,赶紧蹲下来,玉笛捂着脑门从他肩膀上下来,哭笑不得:有些游戏,真的只适合小女孩和爸爸一起玩,他考虑到了体重,却忘了考虑身高。 爸爸帮她揉着脑门:“哈,起包了,快揉揉,没撞傻吧?我是谁来着?” 玉笛捂着脑门几乎想哭:“你真是我亲爹!” 没等爸爸提出要给她梳头,她赶紧打预防针:“你要敢拿那包橡胶圈给我扎头发,我还不如自己先把头发剃光了去!” “你想哪去了,那是我用来捆画轴的。不过你过来坐下,我试试这梳头怎么梳。” 然后,柏晟笨手笨脚的开始帮玉笛梳头发,打散了她斜分的蝎子辫,比划了一下,觉得要编回去是不可能的,还是马尾辫简单。 她头发顺滑,也不是特别长,抓住了这一缕,那边又掉下来,他觉得玉笛这头发比他那一堆毛笔难对付多了,好容易勉强都抓住了,橡胶圈还不知道怎么打圈最顺手,试了好几个方向,头发又掉下来了,于是再来一遍,完工后发现效果太差,于是又重来。 十分钟以后,玉笛在镜子前看着头上歪歪扭扭还不许自己重新扎的马尾辫,几乎泪流满面:她被这位爸爸定义为“好玩的”果真没错。 接下来是给闺女做饭。 本来看着家里的顾阿姨或者大哥做饭驾轻就熟的,玉笛以为做饭没那么难,但是看着眼前这位系着围裙的爸爸把锅盖挡在胸前当盾牌使,站得老远扒拉着锅里的菜的时候,又觉得下厨太过危险,尤其是在火太大,“轰”的一声,炒锅上方燃起一团熊熊大火的时候,玉笛觉得下厨简直等于上战场…… 最终是戚奶奶过来收拾了残局,把他俩赶出了厨房,抹了一下脑门的爸爸看着玉笛说:“这个计划以后再说吧……” 然后玉笛靠着墙根笑得花枝乱颤,问他:“爹好当吧?” 吃瘪的柏晟半天没说话,解开围裙扔进厨房:“爹好当,妈不好当,又当爹又当妈最不好当。” “那我对你表示同情,柏先生。” …… 谢书涵是第二天来的,怕玉笛睡不好,又给她买了一只熊。 玉笛的确没睡好,不知道认床算不算一个毛病,谢书墨曾经说她:“你就是没累过,要真是累着急了,把你扔狗窝你都能睡得呼呼的。” 昨天晚上睡觉前,爸爸进她房间了,问他何事,他竟然回答:“哄闺女睡觉。” “你怎么不给我喂饭啊?” 玉笛大跌眼镜。 “好提议,明天试试。” 玉笛把他让进屋:“那你给我讲故事吧,《小王子》,《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随便哪个都行。”这些都是小时候大哥哄她睡觉讲烂了的故事。 柏晟很嫌弃:“这些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你讲讲管子的治世之道,要嫌枯燥我还可以讲和珅和乾隆皇帝,或者岳飞为什么被杀。” “那我放上说书的,没准睡得更快。” “你一个人睡陌生房间不害怕?” 玉笛狐疑的看着他:“你如果不扮鬼吓我我就不怕。” 他打了个呵欠:“那我还是去睡我的觉吧,把闺女弄回来,了心事一桩,是该好好补觉。” 然后爸爸捧着她的头,在她眉心来了个晚安吻。 玉笛更睡不着了:要是自己从小就在他身边,就算没有妈妈,大概也是会很幸福的吧?照爸爸对她谈恋爱的宽容度,她说不定还被宠成只会打架喝酒泡帅哥的问题少女。 玉笛翻身到深夜,黑眼圈再次出现,所以看到大哥和他手里的熊二,觉得格外亲切,赶紧拉着大哥到了自己房间,把熊二摆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