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卢纯意料的是,秦蔼不仅没有接见她,还将一本奏折扔了出来。
卢纯视线扫过那折子的内页,心中倏然一惊。
“奏叩圣裁,臣:王怡跪,任礼部尚书。奏曰:……”
后面的内容是昨夜秘密商议过的,看不看都意义不大。
可问题是——
王怡虽然是卢家的人,明面上却一直都是坚定的承祠拥趸者,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秦蔼,是何时知道的?
卢纯暗道不妙,忙跪地高呼冤枉。
“陛下!此事老臣并不知情,与此人也并无私交……陛下明鉴啊!”
她“咚咚咚”地磕了不知多少个头,才隐隐听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卢相快快请起。”楚姌从殿中出来,笑容满面地扶起卢纯,“酷日当头,若是中了暑气,陛下可是要拿奴问罪的。”
卢纯额头红了一片,肿胀之余还沁出了几丝殷红。
“楚大妇,陛下这究竟是何意啊?”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压在折子下塞给楚姌,压低声音道:“本相与王大人确实无甚交集,有劳大妇在御前美言几句。”
“卢相说笑了,陛下尚在病中,错认之事时有,这次也不外如是。”
楚姌神色未变,只抽走了奏折。
银票上大大的“白银拾万两整”,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陛下凰体有恙,改日自会召见卢相。”
“楚大妇,本——”
楚姌躬身道:“卢相请回。”
卢纯表情一僵,一丝阴沉转瞬即逝,定定地瞧了楚姌许久,脸上重新堆起了笑。
“有劳楚大妇亲自相送了。”
二人错身之时,楚姌用很低的声音道:“王大人所奏之事,上无意。”
卢纯眸色一暗:“……谢大妇告知。”
楚姌直起身,目送卢纯离去。直到人影拐过了宫墙,才入殿掩门。
“陛下,都交代好了。”
秦蔼正盘腿坐于榻上翻看着奏折,神情疏懒、面色红润,精神头颇足。
——这瞧着,哪有一点“病痛缠身”的样子?
楚姌上前给秦蔼捏肩:“许是年纪大了,卢相看着又‘憔悴’了许多。”
秦蔼斜睨她一眼:“……促狭。”
“陛下能展颜,老奴便做个刁嘴俾,也是值当的。”
“惯会讨巧!”秦蔼笑骂道,“朕就这么难伺候吗?”
楚姌装模作样地跪下请罪:“老奴不敢,陛下息怒啊!”
秦蔼:……
“起来吧你!”
“老奴谢陛下恩典。”楚姌麻溜地爬起来,讨好地给秦蔼捶着腿。
秦蔼眯着眼小憩。
良久,她忽然开口问道:“楚姌,朕是不是老了?”
楚姌知道,凰帝有些问题并不是真的问题。
“陛下天资健硕,今方不惑,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是吗?”秦蔼冷笑,“可有些人,大约不是这样想的。”
她将楚姌放置妥帖的折子抽出来:“瞧瞧,朕不过病了几日,就又开始试探着伸出爪子了。”
楚姌不知那其中所奏何事,只是方才秦蔼让她那样同卢纯说,她便做了。
从秦蔼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嗣时,楚姌便跟着她了。
楚姌此人不仅忠心,脑子也是难得的清楚,向来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所以,即便她知道不少皇室秘辛,秦蔼登基后也从未想过将其灭口。
“天威浩浩,此等伎俩瞒不过陛下的。”
她说得认真,秦蔼却是幽幽轻叹。
“礼部上奏,请朕为承祠擢选侧君。若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朕大约还真会以为王怡是为了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