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去把我恩师、蔡监军还有黄司马请来!”萧凌大步流星进账,顺手将马鞭重重往书案上一甩,而后大声下了命令。 魏延皱了皱眉,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抱拳应诺一声而去。 萧凌听着魏延的脚步声远去,忽然狠狠一脚踹在了书案上,“哗啦”一声,将满案台的竹简连带书案,都踹翻在地。 “老匹夫!”萧凌罕见的爆发了一次,随后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卢植、蔡琰和黄忠到来的时候,萧凌已经神态悠然的坐在帐内看书了。 见到三人到来,她立马起身请卢植坐上首。但卢植却表示,两人虽有师徒之谊,但凤仪军却是萧凌主将。他一句简单解释后,便在下首随意找了个位置。还信誓旦旦道:“老夫并非你军中之人,只不过同来参详一二。” 萧凌笑了笑,又是一副众人熟悉的风淡云轻之姿。招呼三人坐下后,又对魏延道:“文长,你也留下。” 魏延吃了一惊,有些受宠若惊的瞧着萧凌。 他知道虽然平日里萧凌同他亲熟,许多事情都寻他去办,但多数都是些琐碎小事。关于军旅之事,他仅仅只是做好自己的职责,护卫萧凌安全而已。没想到眼下萧凌开口,却是要他一同参详军机。 他又不是傻子,刚才萧凌随刘磐急匆匆出营时,他就猜想或有大事发生。再之后等萧凌归来,传令他请来卢植三人,就更加确定无疑了。 一个尚书、北中郎将,一个监军,一个军司马,妥妥是商议军机大事。 军机大事,他一个小小的督盗,并没有资格参加。 但萧凌并没有给他太多发呆的时间,又一次开口道:“怎么,文长还怕自己不够资格么?”就像是猜到了魏延心中疑惑,萧凌紧接着又加了句,“你是我的亲卫长,是我信任的人。” 她只是轻描淡写提点了一句,魏延当即明白了过来。 一个授业恩师,一个闺中密友,一个心腹猛将,还有他这个亲卫长。 “喏,女公子!”魏延神情激动,重重抱拳应了声。 萧凌从来都没有把魏延当做亲卫长看待。在她的潜意识里,魏延自然就是她今后的一员大将。 开玩笑!蜀国征西大将军,是吹出来的么? 见众人坐定,萧凌便把刚才去州牧府的事情挑重点说了一遍。随后也不管众人神情各异,摊摊手嗤笑道:“赶鸭子上架,没想到凤仪军第一战,就是一块硬骨头。” 卢植嗤笑一声,忍不住骂道:“这刘景升也真是精打细算。”但他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怨恨,反而傲然不屑道:“不过区区几千蟊贼,一座江陵孤城而已,阿凌正好练手!” “对,卢尚书说的不错。区区乱贼,何惧之有?”黄忠被老大人的气势感染,紧跟着出声应和,“凤仪军二千敢战之兵,多半是原先的荆州老兵。这十日磨砺了军纪和心性,战力更胜从前。女公子只需一声令下,江陵城指日可破!” 魏延也帮腔道:“旦有攻城,延自请先登,必替女公子破贼!” 三个男人老中青,都是一般的豪气干云。 萧凌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倒是蔡琰淡然道:“凤仪军虽然整训不过十天,但兵心正可用。区区蟊贼,确实不堪一击。不过我想,阿凌既然能应下此事,必然有什么妙法。” 没想到萧凌又是摊了摊手,不知真假道:“我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情况,我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还不如自己说出来,再要他一些军械物资呢。” “啊?阿凌没法子?”蔡琰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置信道:“难不成真要强攻?那、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蔡琰这十天下来,对那些粗鄙的军汉,已经颇有好感。她甚至认为,比起某些文绉绉的士人,那些军汉其实更坦率。眼下听萧凌说没好法子,倒也有些不舍得。 卢植摇摇头,谆谆教诲道:“昭姬,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教化兵心,不正是希望士卒人人效死么?” 蔡琰很想反驳他一句“不是”,但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萧凌又是很潇洒的插了句,然后转过正经模样,发了几道将令。 “文长,你立刻动身去宜城,将此间变故告之我父亲。就说我大军最迟三天后到,请他准备好南渡事宜,届时一并上路。” “昭姬,请你写一篇动员令,我要凤仪军群情激奋、人人当先!” “汉升,你去找蔡瑁讨要军需,催他尽快分拨。另外,你去之前,唤张著来见我。” 萧凌的命令很清楚,众人纷纷应下,当即行动。 她并没有给卢植下命令,而是在三人走后,问了声,“恩师这些日子忙碌学馆书院之事,必然也认识不少士子。这些士子按图索骥,临摹绘画,应该没问题吧?” “阿凌要那些学子临摹什么?”卢植对她之前的三道命令都挺明白,唯独对这道有些不太清楚。 萧凌也不卖关子,认真回答,“我想请这些士子替我临摹一百份阵法简图,然后分发到军中各屯,以及各级军官手中。战前强化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强化操练的阵图?”卢植有些不敢置信,却还是直言相告,“临摹绘画乃是士子必修,这个自然有的是人。只是这阵图,你就不怕被人窥探而去?” “恩师多虑了。”萧凌笑着摇摇手,毫不在意却又自信满满,“这阵图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别人不明练兵之法,不懂口号旗令,要去了也没用。” “自己想出来的?”卢植又是一惊,却更加疑惑,“既然是新阵法,那操练起来不是颇费时日?眼下江陵平乱刻不容缓,怕是赶不及吧?” 萧凌却笑吟吟道:“练不会也没关系。我只要叫兵卒熟悉最基本的口令旗号就行。” 卢植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神情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下也不再细问。而是应下所求,为她去寻临摹绘画之人。 而萧凌也抓紧时间,寻来一块颇大的布帛,开始画她的阵法简图。 没多久,卫兵便通传张著到了。 萧凌先把贼兵攻占江陵之事简单的同他介绍,而后招他一起到荆州刺史部的地图前。 “张著,你亲自带人南下,务必将这几处的情报打探清楚。”萧凌手指着江陵城的标记,又顺势在周边的几处乡县地名上点了点。 “枝江?”张著有些惊讶的看着某处地名,想了想问道:“将军,难不成贼兵还会攻占枝江县?” 贼兵顺势攻占江陵周边的一些乡村,劫掠人口财物,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是要说攻占枝江,他倒有些不敢相信。 枝江是南郡十八县之一,是春秋前期楚都所在地。不同于寻常的小县城,枝江也可谓城高池深。 萧凌面无表情,低沉道:“贼兵是否已经攻占枝江我倒不确定,毕竟还没有进一步的战报传来。不过……”她顿了顿,指着地图道,“不过我若是贼首,周边其他乡县或可以不顾,但这枝江却是必须要拿下的。”叹了口气,斩钉截铁道:“这不是寻常的流寇乱贼,背后之人也是有些能耐的。” 在张著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中,萧凌进一步解释道:“你看,枝江离江陵不过六七十里,两处之间又都是平原,轻军急行的话不过大半日光景。拿下枝江,正好作为江陵的前哨。贼军但凡在枝江驻防千余人马,就能挡住我们大军二三千。加之一旦我们进攻枝江,江陵城的贼军视情况可援可守。如此一来,不但我们南下受阻,而且江陵之乱一时不得平息。” 张著的脸色凝重起来,抱拳道:“那属下立马就走!倘若枝江尚未落入贼手,属下势必协同县令严防死守,不容有失。倘若已经丢了,那属下也势必将贼军底细探个明白!” 听着张著颇为上道的应诺,萧凌淡淡点了点头,“若是枝江有失,你也不必回来报我。待探明敌情后,在当阳县等我大军便可。好了,去吧,一路多加小心。” “喏!”张著领命而去。 当卢植领着一群士子风尘仆仆赶到北大营的时候,萧凌已经把自己的阵法简图画好悬挂起来了。 阵图很简单,清一色的枪兵。图上画了五十名士卒的简笔,分了左中右三列。左右各十六,正面一十八。两侧稍斜前突,既有些像鹤翼阵,又有些像雁行阵,还有些像方圆阵。 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但所有人都没有看出门道来。 萧凌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依样画葫芦。这对于士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由于事先已经派人准备好了布帛笔墨,故而不到一炷香,一百分简图顺利完工。 等到萧凌拜谢,众士子辞别之后,卢植才悠悠问了句,“阿凌,为何这阵型如此之小,而且仅仅只有枪兵?” “人少容易练啊。”萧凌不知真假的应了句,随后拿着简图,跨步出帐,“今明两日特训,恩师要来看么?” 卢植罢罢手不说话,打发她尽快去忙。随后重新打量悬挂着的简图,静思不语。 传令、动员、装备、特训。 如果说凤仪军的军纪士气和备战效率让卢植惊喜的话,那么瞧着眼下练兵场内的一幕幕,卢植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女徒弟这几年进步惊人。 “突!”只见点将台上萧凌旗令一出,场内众队率齐齐大吼。然后每一个五十人队中的正面十八人,齐刷刷列队前进。不快不慢,步履一致,手持长|枪,前突不刺。 “夹!”又是一道旗令,众队率遵令大呼。左右两队即时从两侧赶上,动作一致,亦是平举长|枪前突,却没有一人私自出击。而正面齐步行进的十八人,顿时分为九人的两小队,转到了左右两队的侧面。 “环!”第三道旗令发出的时候,卢植看到五十人的枪队正好结成了一个圈。 “杀!”最后一道旗令发出。 但出乎卢植的意料,纵然是“杀”令已出,众队率依旧是严谨有序的呼喊,“一二三,杀!一二三,杀!” 而那些士卒始终很听话的随着口号,齐刷刷走上三步,刺出一枪,同时齐声大喊一声“杀!” 呼声震天,排枪如林。 如此循环,走三步、刺一枪、吼一声,直至圈围越缩越小,最后枪尖相触。 没有极速快意的突击,取而代之的,却是密集如林的齐刺。 卢植不禁看得背心渗出汗来。若是野战之中,步卒对步卒,这样的枪阵齐刺,足可令对手胆战心惊,不战而败。 很快,一轮演练结束。全军休息片刻后,又开始下一轮的演练。 简单而又枯燥,严谨却又慑人。 “阿凌,这阵法可有名字?”卢植终于忍不住,趁萧凌又一轮演练结束的空隙,好奇问道。 “有。”萧凌很利落的应了声,而后直接念出了名字,“千层衾!” “千层衾?”卢植愣了一愣。 萧凌傲色道:“枪衾如林,千层必杀。” 卢植静静瞧着萧凌,随后摇头笑了笑,终于叹喟一声,“老咯!”(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