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畅吟学着傀人的习俗,去了发冠,让老伯帮忙在头顶编了七根细小的辫子。
此处的男人头顶的辫子与年龄相关,傀蛟本人二十有一,每长三岁,头顶的辫子要多编一条,再用一条绛红色发带将头发拢在一起,披散着垂在身后。
他又问守店的老伯要了一身傀人常穿的黑色衣袍,衣袍配着类似观音兜一样的帽子,戴上便可以将面孔挡住大半。
守店的老伯见畅吟这副打扮不觉呆了,他从未见过谁将傀族男人的装扮呈现得这样气度不凡,风仪玉立。
老伯不禁道:“小伙子,你这样的人,去那里受苦做什么?”
畅吟嘱咐道:“伯父,从此以后,请叫我傀蛟。让你那侄子藏好,如果秘密泄露,代人参军,可是死罪。如果可以,让他拿着我的行李和剑,等我的消息,偷偷溜到云外去。”
“傀蛟!”
“傀蛟!”
门外,一群官兵在叫喊。
“来了!”守店的老伯将畅吟带出去。
为首的官兵身材高大魁梧,上下打量着畅吟,畅吟侧目,发现对方竟然正是那几个将难民捉回城中的官兵之一!
那天自己路过时,他也正是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自己!
领头的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畅吟的脸。
身后的客店老伯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畅吟不觉握紧了袖中的短刃。
那官兵忽然笑道:“老板,你这侄子,好生俊俏,怪不得不愿意带着他到军营受苦。带走吧!”
畅吟被蒙着眼睛绑在了队伍末尾,前面大概有五十人,皆用绳索将手捆住,再将他们串蚂蚱一样系在一起。
征兵的十几个官兵分散在队伍各处,恐怕路上有人使诈逃走。
队伍七拐八拐,好像故意不让他们知道行进的路线,这样他们到了军营即使有想要逃跑的想法,也会因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而放弃。
畅吟感觉队伍在向南行,听声音,他们穿过了傀城的热闹之处,走到了郊外,又磕磕绊绊的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
直到在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走了一阵,领头的官兵才将他们蒙住眼睛的黑布扯下。
“到了!”领头人断喝一声,叫回众人纷乱不安的思绪。
一座只建成一半的黑色石像矗立在眼前,它的脚下,正如畅吟读过的史书里面描述的一样,有奴隶一般扛着石料的黑瘦百姓,有鞭笞百姓、发出阵阵怒吼的小兵,有稳坐在某处静观一切的长官,还有围站在旁边的妖艳女人发出媚笑。
那石像非神非佛,只是眼神故作慈悲,左手指着脚下众生,右手几个指头扭曲在一起,那是一个奇怪的指诀。
看到那指诀,便让畅吟再一次想起了游漓,游漓应该知道,这指诀是什么意思。
而石像的面孔眉眼间似乎与他见过的人有些相像,只是畅吟苦思一阵,究竟还是想不出来。
这个问题此时似乎不怎么重要,更加引人关注的是他们靠近军营时眼前渗人的景象。
军营四周皆用三四人高的木栅栏围着,栅栏的顶端是一个个尖刺,那上面挂着许多人头,有风干成骷髅的,也有看上去像不久前才斩杀的。
“解绑!”有官兵突然喊道。
于是他们手腕上的绳索被削断,队伍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像野兔一样跑向不远处一片黑黢黢的树林。
瞬息之间,一支箭追上去,射穿了他的心脏。
那少年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只抽搐了几下,便倒在了地上。
射箭的正是那个领头的官兵,他没有了在外面时那样好的脾气。
他说:“谁敢跑,这就是下场。”
而后,一个兵挥刀将少年的头砍下,一把抓起那少年的头发,用力将断颈之处留下来的鲜血甩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