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篁竹间,有一座飞檐挂落的亭台。一块紫檀木匾正挂其上,刀刻的“酒容亭”三字很有些风骨,左下角未落作者年月,而是一行小字,上书“天地长久,岁月悠悠”。 白玉独自坐在亭内,眉心一缕潋滟银白印记幽幽地闪着柔光。 “喜欢我?怎么,高高在上的皇子觉得无聊了,便想找个贱婢来取乐?” “滚开,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小玉!小玉……我来了,我在这儿呢,别怕,别怕小玉,没事儿了。” …… 白玉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尚还有些迷蒙。他略显滞缓地四下看了看,直到四周模糊扭曲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他才分清梦里梦外。 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啊……真稀奇呢。 不念旧,不后悔,不回头,他向来眼中只有前方,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也有梦到过去的一天。 他转头看向竹林深处,不知不觉便出了神,许久后他才懒懒地坐直身子,左右活动了下肩颈,方觉得松快些,便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声“参见君上”。 “嗯?”白玉循声转过头去,原本已微微坐直的身子在看清来人后瞬间又松弛下来,他探手拿起仔细放在桌案中间的那只透亮的翠玉酒杯,懒洋洋地倚回石椅木栏上,“你来了。” 亭下跪着的飒爽男子正是赫赫威名叱咤四族的妖族宸裂将军苍颐,也是白玉最信赖倚重的左膀右臂。多年前白玉将满身血污的苍颐带回宫,在满朝非议中赐他一杆亲手所造的素星点焰枪,从那以后,他便为他洒热血,铺前路。 “起来吧。”白玉仍旧懒洋洋地挥挥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谢君上。”苍颐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白玉拱手道:“君上有何吩咐?” “阿玄现在轮川神洲上,具体位置这串珠串会指与你,你去将她带回来吧。”白玉边说边将手腕上的墨玉珠串取下递与苍颐,苍颐一眼便认出那是君上从不离身的饰物。 “是。”苍颐小心地接过珠串,仔细地将它贴身收好。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白玉不叫苍颐退下,苍颐便只静静地立在一边,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白玉才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呢?” 苍颐心头一动,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君上所指何事?”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白玉不禁有些无奈,那双明亮而锐气十足的眼里分明透着浓浓的疑虑,而眼睛的主人却强自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真亏他能忍得住。在心底暗暗地乐了一乐后,白玉决定再推他一把,“要问就快些。” 苍颐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出声。白玉的谋略和眼界他从未怀疑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心甘情愿地放弃外面天高地广,跟着白玉回了这座金玉囚笼。自那件事后,他便决定为白玉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和能力,不为名利,只为看看这个令他心折的男人究竟能带着四族之中最弱的妖族走多远。 他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再次朝白玉拱手道:“臣并无疑问。” 既决定追随,就定不犹疑。 “是吗?”白玉重新对上苍颐的眼睛,正好抓住那点闪逝神色的尾韵,他心中一暖,唇边的笑意不免变得真心起来。他的不问正是他绝对的信任,这白玉如何不知?苍颐这个人啊,不爱笑也不爱说话,真心起来却是什么都愿意,从认识他那天起,便是如此。 “如此你便下去吧,准备准备,尽早动身。”白玉敛了敛笑容,翠玉杯子在手中转了两圈后,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今日是无瑕进宫的日子吧?” 苍颐没想到白玉会突然问这个,便暗暗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回君上,是今日。” “正好,我也正想见见我这纯洁无瑕的表妹呢。”白玉的脸上仍然挂着迷人的笑容,而眼神却忽然变得冰封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