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多来,普洛不是没出差过。但每次都是提前帮纳莎请好假,带着她一同去的。有一次,她手头工作太多,并不想随行,就去跟他软磨硬泡。可他居然装可怜,把她给哄骗上了火车。 火车上,她鼓着腮帮子问他,为什么非要把她带上,不嫌她碍手碍脚吗?普洛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极尽宠溺地反问她:“是谁说想要周游世界的?” 是她!她只提过一次的梦想,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两人工作都忙,不能经常休大假,他便趁着出差的机会,把她带出去。他想牵着她的手,把全世界都走个遍。 如胶似漆的两人唯一一次分隔两地,还是一年之前他为了老四回国那一趟。他一去十几天,但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过来,与她卿卿我我谈上个把小时。 那个时候虽受着相思的苦,但听他在电话那头一遍遍说着想她,纳莎的心里却仍是甜的。 可这一次分离却只有痛苦。当天晚上,她在书房枯坐到了凌晨,只为了等他一个电话。然而电话始终不肯响起来。她趴在桌上,委屈得直掉眼泪。为什么他不愿打电话过来,明明还担心她不是吗? 也许他忙疯了,也可能累坏了,所以才会忘记——纳莎抹掉了眼泪,自我安慰起来。也许明天,明天他就会打过来。 第二天一早,电话果然响了。纳莎一听到铃声,就立刻掀开被子,光着脚往书房跑。电话那头却是阿伦德亲王。 他刚挂断普洛的电话,就连忙来电找女儿,心里有多担心她,自是不必说。然而纳莎并不希望亲王大人太过担心,便强颜欢笑着与他闲话家常。阿伦德亲王听了,越发心疼女儿,便试探着问她,是否愿意回国住一阵子。 这一问,纳莎立马起了疑心:“爸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爸爸只是想你了。还是说,你现在只在乎普洛,不要爸爸了?”纳莎的敏锐令阿伦德亲王一阵心慌,赶紧佯装生气应付过去。 纳莎急着表态:“爸爸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纳莎也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爸爸担心,知道了吗?”听见纳莎满口答应,阿伦德亲王这才宽心了一些,“好了,爸爸还有事忙。如果有空,你就回来陪陪爸爸。” “好。”纳莎依依不舍搁下电话,却不肯离开片刻,坐在了一旁,等着它再度响起。等到快八点,这才不得不去洗漱换衣。既然决定等普洛回来,纳莎也就没再坚持请假,这几天都照常去工作。 这种时候有工作总比闲着要好,起码能分散些注意力。就这么白天忙碌着,夜晚煎熬着,时间的脚步拖拖拉拉,总算过去了五天。 然而当纳莎随同瓦特赶到火车站接人时,却并没有如愿见到普洛。询问了其他人,说是还有些工作要普洛善后,他要晚几天回来。 纳莎见几人神色不对劲,便向他们索要普洛下榻酒店的地址和电话。他们却推说不记得了。她便越发怀疑了。当即去了售票处买了第二天一早前往苏黎世的火车票。 …… 五天前,普洛一行四人顺利抵达巴黎,开始了为期四天的文化交流活动。这次活动由法国□□主办,邀请建交各国派代表参与。暹罗也在受邀之列,但由于驻法大使馆有重任在身,实在分身乏术,便请调了驻瑞大使馆人员协同参与。 法国□□举办这次活动旨在宣扬本国文化,促进各类文化产品的进一步输出。各国纷纷响应,自然是想要图个双赢。普洛先前就泰丝出口法国之事与法国政商界都有过接触,且给现任法国外/交部部/长威尔先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次有他到场,对暹罗驻法大使馆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果不其然,所有工作进行得都很顺利,本以为需要再三斡旋的几个问题,也因为普洛出面交涉,迎刃而解了。但他却在送行晚宴上出了点意外。 为了巩固两国会谈成果,普洛特意邀请了威尔先生参加此次晚宴。然而威尔先生刚露面,一名乔装成服务生的男子就举着刀子冲向了他。幸亏普洛反应及时,一个箭步过去,挡在了威尔先生身前。 刀扎进了普洛的腹部,对方吃惊一愣,而后迅速把刀□□,又要朝威尔先生扑过去。普洛忍着剧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与他纠缠起来。 威尔先生神色凛然,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来,一枪打在了那人大腿上。 那人吃痛,惨叫一声,身子歪向了一边,跪倒在了地上。众人见他大势已去,赶紧朝威尔先生围了上去。 普洛趁机夺过了刀子,将刀锋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厉声逼问:“说,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偷袭威尔先生?” 那人仰起头看着普洛,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而后抓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狠狠抹了一刀。顷刻间,血喷涌而出,溅得普洛那雪白的袖子鲜红一片。 很快那人就仰面倒下了,普洛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到浑身一阵恶寒袭来,腹部更是痛得厉害,眼看就要晕倒过去。 威尔先生喝退了对他大献殷勤的众人,急忙走过去扶住了普洛,“他是二/战幸存者,想找我报仇。非常抱歉,连累你了。”说话间把他交给了姗姗来迟的两个保镖,“快,送他去医院,让戴安医生亲自处理!” …… 普洛送到医院的时候,戴安刚下手术台,准备回家。撞见威尔先生的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过来,二话不说迎了上去,“什么情况?” “刀刺伤腹部,出血严重,送来的路上已经包扎过。” 戴安瞥了一眼已然在渗血的绷带,以及脸色苍白已经昏迷的普洛,一面把他们往诊疗室带,一面质问起来:“不知道刀不能拔吗?” “不是我们拔的!有人要刺杀威尔先生,普洛先生挡了上去,那家伙眼看捅错了人,当即就拔刀出来了。” “行了,把人抬上床,你们出去吧。”戴安轰走两人后,又差遣护士去准备手术用品。 然后,她搁下背包,换上了白大褂,带好了口罩和手套,这才回到病床边。这时,护士托着个盘子跑进来了。 戴安拿起了剪刀,剪开了绷带,见衬衫与血凝结在了一块,一并把衬衫给剪了。脱下血淋淋的衣服后,取了棉花蘸着酒精,开始清洗伤口。 血一点点被擦拭干净,原本粘连着血肉的布料,也渐渐脱离开了。等到伤口清洗干净,就上了药,之后打了一针麻醉药,开始缝伤口。伤口很深,缝了十几针,所幸没伤及内脏。剪了线后,终于开始包扎。 绷带只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手突然被他紧紧抓住,戴安吓了一跳,手一抖绷带落在了地上,一通乱滚。“再不放开你的手,我就任由你流血而死!”她扭头就骂了起来。本以为又会看见一个好色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他压根没醒过来。 戴安舒了一口气,把手抽了出来,扯掉了那卷报废了的绷带,命令小护士再去取一卷过来。小护士很快跑了回来,戴安接过绷带,刚要往他身上缠,手又一次被他抓住。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嘶哑的男声:“纳莎……不要离开我……纳莎……等我回去……” 纳莎是谁?他的妻子吗?戴安不由得反问了两句,下一刻又骂起自己多管闲事。赶紧拉开他的手,俯过半个身子,伸手往他的额头上探去。滚烫的触觉验证了她的假设,当即没好气地训起人来:“生病的人还逞什么英雄啊!害人害己懂不懂?” 教训归教训,到底医者仁心。一手捏着他的腮帮子,强迫他开了口,一手举着个小手电,检查起他的咽喉来。显然是感冒引起的发热发炎!感冒不是特别严重的病症,但他又受了外伤,这就比较麻烦了。 戴安赶紧开了药方,差遣护士去取。又叫两个保镖进来帮忙,替普洛包扎了伤口,又换上了病号服。不多久护士捧着一堆药和两瓶点滴进来了。戴安接过了手,先取出破伤风针打了,然后才替他扎针输液。 等到处理完,已经九点半。戴安吩咐了护士几句,正要离开,威尔先生赶到了。她又没走成。 威尔先生问过了病情,知道普洛正发着烧,便请求戴安亲自照料一晚。戴安无可奈何,只好留下。 这一晚真够折腾的。普洛挂了两瓶点滴,高烧还是不退。戴安只好又加了一瓶。等到好不容易烧退了,戴安总算可以去找张病床睡一觉了,谁知他又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了。任凭她怎么用力都甩不开,更糟糕的是,他竟抓着她的手贴在了腰腹上。怕碰到伤处引起出血,她没敢挣扎,心里却恼火极了。如果他不是威尔先生的救命恩人,她早一拳揍过去了。 戴安愤愤地瞪了一眼普洛,只得趴在床沿将就一晚。 …… 直到第二天下午,普洛才醒过来。 望着陌生的房间,他一瞬恍惚。想坐起身来,刚一用力,就感到了一阵阵抽痛。大脑立刻回放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三点多,挣扎着起了床,往病房外走。 门拉开,迎上了一个陌生女人,下意识往后退让。 戴安扫了一眼他的腹部,发现又有血印透出来,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知不知道失血过多会死人的?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普洛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伤口渗血,应该是起床时动作太大,拉扯到了伤口。于是,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大概没想到昏迷时一个劲占她便宜的人,清醒的时候竟会如此绅士,戴安愣了几秒,“要去洗手间,叫一声就行,外头两个保镖守着呢。”语气也就和缓了起来,“你先去吧,回来我再重新替你包扎。” “好,麻烦你了。”普洛绕过了她,走出了病房。两个保镖立刻迎上前,搀扶着他。去过了洗手间后,他却不急着回病房,而是去了服务台借电话。电话打回了家,却是打给房东老太太的,“Frau von Schuman, hier ist Puluo! Knnen Sie mir helfen…(冯.舒曼太太,我是普洛,麻烦您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