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盼来买砖瓦的客户,却等来了兴海煤矿的大管家羊万福!
“想不到乔厂长还是一位大义凛然的女革命家啊,你这断指抗债的故事都传到了周府,我今天特意来看望你这位女英雄,怎么,不欢迎我吗?”
老羊抱拳作揖,脸上有着深刻的嘲笑。
乔荞知道他来做什么——听说红星厂被人搬走了设备,羊万福一定等不住了。
他是来讨债的,虽然没到期限,但他一定有百般说辞。
“羊会计,让你见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女英雄,苟活在世的一条狗而已,今天你来是为了钱的事吧?”
乔荞单刀直入,嘴角溢出冷笑。
老羊蜡黄的脸保持着佛祖的慈悲,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我不能不来呀,东家一听你这厂子都快关门歇菜了,这么大的一笔钱,加上利息可不是小数目,我能不来吗?我这一来也好心中有数,看你这光景,即便到了三月你也还不上钱,不如——”
他停了话,眼睛扫视着乔荞。
疼痛。
钻心的疼痛!
伤口象被再次撕裂,鲜血汩汩流出,乔荞的眼中销烟弥漫,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骷髅向自己包围过来,要活活掐住她的咽喉......
“羊会计,做人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我们有言在先,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才刚到十二月份,离三月还远着呢!”
乔荞的眼睛迎向他,勇敢对视。
“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我替你发愁,红星厂都成了一具空壳,你拿什么生产经营?再说了,你为什么砍了自己的手指头?你借了别人足足二十万!是因为人家逼着你还钱,你拿不出来才恫吓人家,你看看——你看看,乔厂长,你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手,谈何三十多万呢?你没有看清自己的情势,雪上加霜,屋破逢雨,你大势已去了!”
老羊声音尖利,用手拍打着膝盖,他毫不留情剥掉了乔荞身上的最后一层自尊。
“你不用操心其它的事,也不用担心我还不了你的钱,羊会计,你只管三月底来收账就是了!”
乔荞的话透着寒意。
老羊脸上的笑顿然消失,蜡黄的脸皮紧贴着颧骨,他站起了身,佝偻的腰身尽量伸直。
“你莫要在我面前逞女丈夫,我见得多了,你别忘了你在借款合同上是拿红星厂做了抵押——你抵押的可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砖瓦厂,不是一个空皮囊!所以我今天来是给你把丑话说前头:红星厂要是在十日之内不恢复生产、不恢复原样,它可不是你姓乔的厂子了,它得归兴海煤矿所有!”
“凭什么归你们!你敢这样我就报官,我就不信没有了王法!”
乔荞拍了一下桌子,手心震得生疼,疼痛从右手传递到左手,断指的伤口像放在了烈火上炙烤。
“好啊,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你总算是提到王法了,真好,我巴不得依法讨债,依法办事,你去报官——快去,我倒要看看你拿着李家的厂子私自做了抵押,还有脸说王法二字!”
老羊咬牙切齿的样子丑陋如一只干瘦的蛤蟆,他的话如一把利刃扎在了乔荞的心头。
是啊,这是李家的厂子,李光明的厂子,李光明让她代管,但没有让她把厂子做借款抵押!
她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任凭全身疼痛,任凭鲜血纵横,任凭最后老羊这根定海神针将自己活活压在了幽暗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