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羊肉泡馍,羊肉胡萝卜饺子,葱爆羊肉,羊肉炖萝卜……好不容易把羊肉折腾完了。 吃完没几天,小关又给送过来了两个保鲜盒,全是五花大绑的大闸蟹,说是傅总的朋友给带过来的,傅总让送过来的。 她又开始折腾螃蟹,第一次就清蒸了好几只大的,熬了蟹黄粥,最后的几只炒了两种口味:葱姜的和香辣的。 蒸螃蟹的那天,秦远煮了一壶黄酒,熬了一小锅姜丝小米粥,剁了一小碟子的姜蓉,最后,想起了什么,出门买了几个芝麻小烧饼和几朵黄白菊花,把那花瓣揪下来泡进盆子里准备洗手用。 傅奕新进门一见这排场,笑着说:“还挺讲究的啊?” 秦远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不过,傅总,今天这螃蟹可真是又大又鲜。” 傅奕新也笑了笑,说:“不错,还算这家伙有心了啊!” 让秦远吃惊的是傅奕新吃螃蟹的那种仔细和耐心,他的兴致很好,他们边吃边聊着。 “你这个朋友对你可真好啊,送来的还活蹦乱跳的,我都有点不敢下手。” “那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敢不送活螃蟹!” “哦?!” 她斟了一杯热黄酒放在他手边。傅奕新边拆解螃蟹,边喝了一口,由桌上的螃蟹想到了送螃蟹的人,想到了自己童年和发小在军营大院里生活的点滴,不由自主的就和秦远分享起了其中的乐趣。 “我们一起长大的,那时候住一个大院,他家住前面那排营房,我家住后在后面,从他家的后窗户翻过来就是我家的小院子,那时候他爸只要一抓起武装带‘啪’的一抽,这家伙一准翻窗户逃到我们家来……” “武装带?” “就是原先解放军扎的那种腰带,这么宽,”他用手比活了一下“前面是方的铁扣子,抽人身上那叫一个疼啊,他爸抡着腰带也从窗户翻过来追着他满院子的跑,他就大喊着:救命呀救命呀,我爸上前一把夺过武装带,我妈还一个劲儿的数落:有这么教育孩子的么?我们趁乱连推带架的把他再从窗户里又弄了过去……” 他笑着说,把一壳子的蟹黄放进她的碟子里。 “后来呢?” “当时,他爸又不好意思在从窗户再翻过去,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家,这家伙也机灵一听见他爸走到家门口了,又从窗户里跳了过来,说等他爸气消了再回家,在我家先避避难,”他边说边笑手里还剥着蟹,“然后,就在我家吃在我家睡,三天才回了家。” “他闯什么祸了?”秦远笑着问。 她拿着个螃蟹钳子挑里面的肉吃。边把姜蓉碟子往他那里推了推边笑着问。 “那次好像是偷挖干部科他们田里的土豆来着,还找了个地方烧起堆火要烤土豆吃,火苗子窜的老高,土豆还没吃进嘴里就叫干部科抓了个现行,那帮人又拿他没治,只有给他爸打电话……” “那你呢?也挨过武装带?” “挨过!”他好像还挺自豪的。她听他的语气看他那个样子笑了。 “有一次,我们几个把停在大操场边的‘偏三轮’给发动着了,我在前面开着四五个小子旁边后面的坐着,我们围着大操场开的正美呢,保卫科的战士发现就围追堵截,这家伙坐在我后面说:快!敌人追过来了,加快速度,冲过去!我真一轰油门,冲着前面的人群冲过去了,我们大喊着冲啊,冲啊,就追着那帮人满院子的乱跑。”他边说边笑,恣意纵横的快乐闪现在他眼睛里,秦远就跟着笑。 “你才多大啊?会开吗?”她知道‘偏三轮’是那种摩托三轮,想着他那么小,骑在上面该是个什么模样?车上还挤着四五个小孩…… “有什么难的,那时候常坐旁边,看着看着就会开了呗,” “你不怕啊?多危险?” “怕什么,就是好玩来着,当时小嘛,谁想那么多?”他笑着说:“他们也拿我没治直接把我爸找了来,我爸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在大操场上喊:傅奕新,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啊,给老子停下来,看老子凑不死你!” “那你停下来了吗?”秦远笑着问。 “那哪能?等着被揍死吗?一见我爸过来了,我想都没想开出了大操场,直接上了路,想着开出大院的,结果大院门早给关上了,我又转了个圈开到后面锅炉房,后面那帮人是可劲儿的追啊……” “你干吗开锅炉房哪儿去呀?”她问。 “那不是在澡堂子后面吗?我本来打算把车停下来我们几个藏进澡堂子里再从前门跑的,谁知道锅炉房前面刚卸了几车煤,我直接就冲上了煤山,这才停了,我们几个趴在煤堆上,冲着追过来的人就扔煤疙瘩,我让他们几个顺煤堆滑下去往澡堂子里跑,我还喊着:你们快跑,我来掩护!” “后来呢?跑掉了吗?”秦远越听越可笑,笑的满脸通红。 “让我爸冲上来逮着了呗。他们几个也没跑远,还没进澡堂子呢全都逮着去见家长了。我爸二话没说,直接从旁边的战士腰上扯下了武装带,在煤堆边上就给我一顿抽,抽的我在煤堆上直打滚呀……” 秦远笑不可支,都可以想象的出一个男孩子在煤堆里滚成个脏猴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哎,秦远,你会做以前食堂里做得那种烩菜吗?就是里面有丸子、白菜、冻豆腐、粉条的大锅菜?” 秦远想那有何难?她点了点头。 “你小时候还吃过食堂啊?” “嘿呦,天天吃,你是不知道……”他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了?” “……部队那种大食堂蒸出的馒头比碗都大,炒什么菜都一个味儿,红烧肉嘛全是肥的,白菜全是帮子,肉包子倒是还行,就是到了冬天,每周吃一次丸子烩菜,那时候还是很期待的……” “你家都不做饭的吗?” “保姆在的时候,也做过的,后来保姆回老家了,就没人做了。” “这样啊?”秦远心想他小时候在一个怎样的家庭?连饭都不做?傅奕新听出了她的疑惑。 “那时候我们家……我爸我妈都在部队,一个当时是参谋长,一个在卫生院上班,都忙,我妈一辈子没做过饭,不会做,煮个面条都是糊的……”听到他说这些,语气里没有刚才的快乐,很平淡,她不由的就想转移话题。 “那送螃蟹的这个发小呢?也喜欢吃丸子烩菜吗?” “这个家伙呀……”话题一转,他边说边摇头一个人乐。 “嗯?他怎么了?” “一到了吃烩菜的时候,这家伙专往小灶那边挤。” “为什么呀?” “小灶那边只对机关干部,做的烩菜里丸子多呗。他每次挤在里面,每次都被他爸踹出来,只有在大灶这边重新排队,等轮到他,就剩点粉条菜汤了……” 两个人一起大笑。 “上中学的时候吧,他爸就调走了去了南方,就是出这大闸蟹的地方。然后我们也搬走了,还是这家伙上军校那会儿我们在北京碰上的,他现在也在做生意……” 秦远当时并没有体会到傅奕新跟她聊起这些的意义。像傅奕新他们这种人,不是彼此特别的熟悉的,不是有着共同经历的,不是他在内心所认定了的人,他是不会这么放下平常端起来的架子,卸下假面具和其如此放松的聊起自己的的家世背景和童年往事。 螃蟹的鲜美滋味自不必多说,配着温热的黄酒,酥脆的芝麻烧饼,最后滚热的姜丝粥,这顿饭从下午开始一直吃到了室内昏暗,华灯初上。 吃完了,秦远坚持让傅奕新用菊花水泡了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