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大味至简 两个人相拥而立,画面看起来静止美好。只有傅奕新自己明白,秦远绷着一股劲儿在跟他僵持着。她在抗拒他,气氛有些尴尬,傅奕新感觉到了。 “秦远,你得先答应,我放开你,你可不能打我哦,” “……” “不答应?那好,那咱就这么抱着好了,” “……” “答不答应?嗯?” 秦远微微点头。 傅奕新松了劲儿刚想放开手臂,秦远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又觉失落,想再次圈住,她双手一伸撑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把他推开,抬眼看着他。 “你一定要让我变得这么…这么可怜…”秦远的声音颤抖着。 他却是自带笑意,觉得现在的秦远惹人怜爱,他想抱着她,奈何秦远死死地抵着他的肩膀,黑色的眼眸盯着他,沉静如黑洞。 “你,你非得要看我更可怜你才满意吗?”秦远闭上眼,眼泪滑下脸颊。 傅奕新心中一疼,不知从何下手安慰她好。说实在的,他还没有安慰过谁。动手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急的他只会说:“你别哭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秦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眼泪,心里有个悲凉的黑洞,她愈陷愈深。 “秦远,听我说,今天你受的委屈,过后我会替你成倍的找补回来,你放心,别难过了,好不好?” “不。” 秦远摇头说着,她要的不是傅奕新去替她报复。她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而已!钻进牛角尖的秦远,如坠深渊只感觉的到自己的屈辱,无论面前的男人说什么她已经是听不进去了,只是想着要远离他,因为这个人救不了她。 “你听我说,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秦远,相信我!” “不。”秦远一把推开他,后退几步。 “秦远,你……”傅奕新边说边上前伸出手要圈住她。 “站住!”秦远喊。傅奕新没管,接着上前一步,逼的秦远后退。 “别再过来了,”她的声音拔高了,“你走,我不要你保证什么,我只要你离我远远的,你们这种人我怎么惹得起啊?” “你说什么呐?什么叫‘你们这种人’?”傅奕新有些生气了,他明明是向着她的,她怎么能把他和唐琦思划成一拨的!? “是,就是你们!你们,才是能相提并论的同一种人! 你们依仗着有钱有势,不管不顾的闯进别人的生活,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为所欲为,强加于人,喜欢高高在上的藐视众生,你们把玩弄别人当成是乐趣,你们凭什么?” 正如秦老师所说的,他的女儿秦远不是个激进的个性,平时看着温吞吞不吭不哈的,遇上什么事总是隐忍。可是一旦逼急了,她会爆发,甚至是那种带有毁灭性的爆发。 傅奕新从不知道秦远口才这么好,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还都是贬义词,怒极反笑。 “好了,秦远,别生气了,好不好?这次是我疏忽了,我向你保证……” “不用了,傅总,你能保证什么?你什么也保证不了的,她说她是要和你结婚的人!只要你不再来找我,她也不会再打上门来,上周六吃饭时她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对不对?今天她质问我和你的关系,却先入为主的说我是你的小三,傅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个正经女朋友啊?” “她说结婚就结婚?她以为她是谁?你听她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她是你的谁?” 这时候傅奕新才意识到秦远不简单只是生气了哄哄就好的那种,站在他对面的女人和以前不一样了。还多少个?面前的这一个都没搞定。傅奕新微眯起眼睛。 “傅总,我只是个平凡人,我不懂你的世界,我不会应酬周旋,我不会打麻将,一喝酒就上脸,见了你的那些朋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秦远低下头,累极了的样子,再抬起头来,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可我从来也没想过要进入你的圈子,从来没有想过啊,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说完秦远疲累的跌坐进沙发里,把脸埋进掌心。 “秦远,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秦远抬起头看着他,泪洗过的眼睛冷谈清明。 “好,你说,我听着。” “傅总,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只是……只是个小三吗?” “胡说什么!?谁说你是小三!”傅奕新生气的打断她的话。 “这还用谁说给你听吗?你们,他们,不全都是这么想的?” “你……” “你们…你们…肆无忌惮的欺负别人,你们,凭什么?!” “秦远!”傅奕新着急的一声断喝。 “你冷静一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对你的感觉,我不信你不懂,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小三!所谓的正经女朋友……”他颇为无奈的一顿,秦远觉得自己的心忽悠了一下,“……至今,我所认定的就你一个。” 听到这里,秦远的心忽然揪了起来,眼泪再一次汹涌的夺眶而出。她用手捂住嘴,不让哭声出来。 “秦远,是,我得承认,以前我是有过…荒唐的时候,可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啊!对今天出现在你公司的那个唐琦思,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秦远,不要把我和她归为同一类人!” 他又顿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扳过她的肩膀。 “今天的事,是唐琦思下的一个圈套,秦远,不要上当,”傅奕新镇定的语气还是影响到了秦远,她渐渐的安静下来,肢体动作也不是那么僵硬,傅奕新想拥她入怀,她一下跳开,他的手颓然的放了下来,正想着要说些什么。 “傅总,请你回去吧。无论怎样,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天也累了,走,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秦远摇了摇头。 “秦远,迄今为止,还没谁能改变的了我傅奕新认定的人和事的,上星期六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沉默片刻,秦远嘟哝了一句话,傅奕新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傅奕新靠近她问,秦远抬起头,看着傅奕新。 “我配不上你,”她抬起头,泪眼迷蒙,轻声却很清楚的说:“我不配。” 当一盅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放在傅奕新的面前,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钟。浮在奶色汤面的一片龙井茶转动着,淡淡的香味,袅袅的热气,他顿觉胃里抽痛了一下,今天是饿过头了。这时候吃东西不能急也不能多,得慢慢来,否则胃会很疼,他的身体他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废寝忘食’了,以前公司在创业阶段,他四处奔波,几乎没有按时吃过饭,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胃折腾出过毛病。 他慢慢的啜着汤,也不知道秦远在干什么?还在哭吗? 小关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几乎要被秦远搡出去了,他当时对秦远也有些束手无策,出来也好,让她自己平复一下。 小关送他到了静延路的一家茶楼,这是他们的又一个聚点,老板姓朱,熟人都称他‘朱哥’。到朱哥这里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是喝茶聊天,还会给朋友提供一些精致的菜品,菜是以茶为食材而制成,没有菜单,想做什么全凭朱哥个人的喜好而定,绝对的私房菜。来者也是赶上什么吃什么。 今天,傅奕新赶上了这么一瓮鱼头炖豆腐。朱哥坐在茶桌对面又是给他泡茶又是给他舀汤,周到殷勤,傅奕新觉得今天这阵仗透着不简单。 鲤鱼头用龙井茶水浸泡去腥,锅中刷油,放入金华火腿片,小火煸出香味和油脂,再放入去过腥的鲤鱼头,两面煎过,放入两片姜,一勺料酒,倒入清水,大火煮开,去浮沫,再与现做的嫩豆腐一同入瓮,放入一个龙井茶包,盖上盖子,用油纸封住,文火慢炖4、5个小时而成。火候一到,鱼肉和豆腐完全炖化在汤里,滤去鱼骨杂质,将汤盅用开水烫过,趁其温热,舀入浓浓的鱼头豆腐汤,汤色奶白浓滑,再点缀一片龙井茶于其上,不放任何调味料,连盐都不放,追求着一种大味至简的境界。 也不知是自己的舌根苦还是今天这汤里的茶放多了,傅奕新觉得这盅汤的后味里有着清苦的味道。如此精细制作文火慢炖出的滋味,此刻对他来说不如秦远做的荷包蛋酸汤挂面来的舒心。 “味道怎么样?” “嗯?”傅奕新看他一眼,‘叮啷’一声放下勺子,“说吧,急吼吼的把我找来,不会只是喝汤的。” “自然不仅是为汤,也为,劝你。” “哦?” “来,再喝汤。”说着,又往汤盅里舀了一勺汤,傅奕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吭声没有动。 “其实啊,今天这个汤,吃饱喝足了,肥甘厚味后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傅总今天是两顿没吃,这汤,品不出来啊。” 傅奕新笑了笑,等着他的下文。他兴致缺缺,对面的人却品的有滋有味。 “唐……” “朱老板,您今天这汤,还真不如我媳妇儿做的面吃着香啊,” 对面的人明显一顿,称他‘朱老板’?他媳妇?他结婚了? “哦?你什么时候……” “还是挂面,” 被抢白了两次,朱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还有个荷包蛋,蛋黄刚凝固,咬下去都弹牙,也不知道她怎么煮的,” 朱哥刚要说话,傅奕新又想到什么赶紧说出来。 “对了,她好像用葱花炝锅来着,我听见刺啦的声音了,”看起来他完全沉浸在他媳妇做得那碗面里,“真香啊。” 朱哥彻底不说话了,等着听傅奕新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媳妇儿脾气好,平日里我舍不得说一句,可是啊今天也被气的连饭都不给我做了,眼泪汪汪的,”他深出了口气,“朱老板,你说说,作为男人该不该为自己媳妇儿出口气?!” “是该出气”朱哥已经明白了,他笑着点头。 “所以,麻烦朱老板转告唐琦思,少玩这些个没用的,要么自己去给我媳妇儿认错,让她把这口恶气出了,要么一直躲着别再出来吓人,”傅奕新突然犀利起来,站起身,“还有,再转告她,这事儿没完。” “好,我会转达。”朱老板笑着点头说道。 出了茶楼,傅奕新并没有轻松多少,丁海鹏在电话里说唐琦思没找到估计是躲起来了,她转过头又拜托茶楼老板朱哥来替她说好话。 他现在顾不上怎么收拾唐琦思了,他一直在想秦远,在想那一对迷蒙的泪眼,想她说的那些话,最后,那句‘我不配’,让他不好受,心里不舒服。 秦远从一开始就不好接近,对人的戒备心很重。 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