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把汤勺的姚观和拿着根烧火棍的苏青两人,懵逼的站在忘川河边,看着一群花花绿绿的鸟人热火朝天的搭房子。 忘情居当时被见羽拆了大半,羽族的工匠师傅一来,就将剩下的小半也拆了个干净。在原地立了八根大柱子,以此为支撑,用带来的各种藤蔓开始穿搭亭顶。如今搭的已经有了个雏形,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倒扣着的硕大鸟巢,威风凛凛的蹲在忘川河畔,别致的风格,使得来往各路死鬼总不免要多瞧几眼。 面对全新的忘情居,苏青曾跟工匠沟通:“师傅,我们这已是人生的终点,都希望红尘客喝了汤,将俗世忘个干净去投胎。你看你搭的这房子,艺术气息如此浓郁,挡都挡不住,要是有死鬼因此突然感悟出‘世间如此美妙,现在投胎还早’的想法来,多不好!” 面相老实的工匠很不屑:“姑娘此言差矣!此之结束,彼之伊始。这里是他们今生的终点不假,又何尝不是他们来世的开始呢。亭子修缮的美观些,他们喝汤的心情也舒畅些。唉,艺术感太强导致很多人不懂,我也很苦恼。姑娘,你可以不懂,但你千万不要拒绝它,要用心去感受。” 苏青叹气:“好吧,咱们直白点。你们搭成这样,万一我们大人回来看见不喜欢怎么办?顶上还是搁点茅草算了,又接地气又便宜。” “我们君上吩咐过,是我们理亏在前,赔人东西定要赔最好的!怎么贵重怎么来。” “你们君上没毛病么?我们讲道理,赔人东西,不是应该要对方怎么满意怎么来吗?” “那就好好讲讲道理。姑娘,你哪里不满意?” 苏青很无辜:“不是我不满意,我是担心我们孟婆大人不满意。” 工匠也很无辜:“你们大人都没回来看过,你怎么知她不满意。” 苏青彻底无力:“你随意,你随意……” 听着他俩对答,再看看枝绕缠缦的新居,姚观不发表言论。反正,拆的又不是她的房子,搁谁谁管去。 上次见羽大闹忘情居的时候,苏青当时躲闪不及,左手无名指被火燎过,留下条半指长的疤。姑娘家家留疤毕竟难看,姚观便琢磨着在苏青的疤上纹朵带露的彼岸花。彼岸花颜色鲜红,花瓣纤长,刚好能盖住疤痕。 这一日熬完汤,姚观就拉着苏青坐在河边,在苏青的手上一刀一刀的雕纹。纹身会有点疼,姚观便跟苏青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之前被孟婆拐来烧汤的人,早早晚晚的乘孟婆不在,几乎都跑光了,你怎么不跑啊?” 苏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没地方去,呆在这里,至少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 姚观嗤笑:“忘川河边,从不下雨。” “那为何你会留得住?” 姚观想了想:“我啊,我原本有一个师父和两个姐妹。后来我师父遭了大难,失踪了,我们姐妹仨就结伴出来找师父。找了很多年,结果师父没找到,我还把两姐妹也弄丢了。我就从三人找一人,变成了一人找三人。你看,生活真是好无奈。” “后来,我莫名其妙的就死掉了,到死时都没找到她们,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我想,是人总会死吧,就干脆留这里等她们。” 苏青问:“你自己怎么死的,已不记得了吗?” 姚观专注的盯着手上动作,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不记得了。死了太多年,很多事都记不清楚,连师父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其实严格的说,姚观当初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晓得,一直在大荒飘荡。飘到丹坪寨,结识了一个巫师。那巫师跟她交过几次手,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就引她为知己,两人做了朋友。 “我那巫师朋友告诉我,我都已经死了很多年,早不是人了。鬼魂是不能在大荒飘荡的,要去幽冥司报道。后来有人去世,鬼差去寨子招魂的时候,他让我跟着鬼差来了地府。来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过不去忘川,是只假鬼。” 姚观说完,低头在苏青的手指上吹了吹:“疼吗?” 苏青举起手指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要能盖掉疤痕,这点疼值得。”停顿了一瞬,又道:“我们都没地方可去,就结伴在这一直烧汤好了。” 姚观摇头:“当初我以为姐妹们早晚会死,等她们死了,会像我一样来这奈何桥走一遭,我说不定就能遇见她们。可是我在这等了很多年,也没等到她们。我有点不想等了。” 苏青有些讶异:“那你想去凡尘找她们吗?孤魂在人世游走很艰难的。” “没有其他办法啊,我也想投胎入世去找。可一来担心转世后,会忘了她们,二来我也过不去这忘川。鬼知道我生前经历过什么,投个胎怎么这么难。” 身后传来脚步声,姚观以为又有死鬼上门喝汤的,便未停下手里的刀,扬声说了一句:“汤都盛好摆在锅台上,大人喝大碗,小孩喝小碗,自己端。” 半晌没有声音传来,姚观和苏青一起转头看去,只见沈晔一人站在亭前看着她俩:“今日路过,就来看看亭子搭的如何,不知道俩位可满意?” 姚观嗡嗡的回:“你族人说,全是挑贵的盖的。我们满不满意不要紧,大人你满意了就行。” 沈晔点头,很是坦然:“嗯,搭的很不错,我很满意。” 姚观无语的低头继续,内心默默对沈晔竖了个大中指。 几日后,姚观正蹲着烧火熬汤,凤君又来了。 靠在亭外的草编垛垛上,沈晔环着双臂很是闲适:“上次路过,无意听见你说你想转世为人?” 姚观往炉里面添了点柴火,睨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脚下,再指了指河边:“上次你站亭子这,我们坐在河边那,这么远的距离,你确定是无意听到的而不是竖着耳朵有意听的壁角?” 沈晔一脸肯定:“你声音太大,我耳力太好。” 姚观咬牙:“做人啊,不要脸这事干的这么好,心理素质真是忒硬。” 沈晔放下手臂,站直身子:“这几日,恰巧得了个小物件,能让人带着记忆转世,赶来想着让你试试看。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说完抬脚就走。 姚观立马站起来,几步追上沈晔:“唉唉唉,你别走啊,什么东西?” 沈晔看着姚观说道:“本君其实心理素质不是那么很硬。” “嘿嘿,上次肯定是你无意听见的。” 沈晔:“怎么会?我这人耳力一向不好。” “肯定会!我嗓门一向很大。” 沈晔听完轻笑出声,递给姚观一个小瓶子:“喝了这个,试试看能不能心想事成。” “试试看?”姚观狐疑的问道:“不会喝成傻子吧?你别害我。” 沈晔嗤笑:“你都傻成这样了,再害能害到哪去。” 姚观想,沈晔堂堂一族之王,也没道理来迫害自己一小老百姓,于是拔开瓶塞闻了闻,有股清香:“这是什么?” “新鲜出炉,名字没确定。” “那功效有没有定?” 沈晔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如你所愿,保你投胎。”。 苏青刚好从外面进来,姚观遂言简意赅地向她解释了一遍,然后说:“我喝了试试看,真能顺利投胎为人的话,你记得有时间要来大荒看看我,往条溜盘正姿色绝的方向寻,定能找到我。” 对于姚观这种谜之自信,苏青有点担忧:“要不再等等,等孟婆大人回来,看看她有没有办法。何必决定的这么仓促。” 姚观赶紧摇头:“哪能等孟婆回来。你看,忘情居的烧火丫头跑的就剩我俩了,大人回来后,肯定是不给我走的。苏青,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言罢,豪气的一仰头,饮个底朝天。 沈晔和苏青一脸凝重的看着姚观,三人面面相觑着等着药物开始反应。 一会儿后,姚观开始觉得腹部疼痛难忍,嗓子眼一阵一阵干呕,有种吃坏肚子上吐下泻的征兆。 这感觉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了,姚观内心不禁泪奔:大爷的!这喝的啥玩意儿!怎么这么让人想吐! 沈晔小儿坑我!! 一阵天眩地转,姚观软软瘫倒。 沈晔眼疾手快的一把揽住姚观瘫软的身子,只见一道莹莹蓝光飘了出来,落入他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