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道:“那时我也年轻,听都没听过噬骨蛊,也是因时锦特意去求了它来,我才注意到。后来这几十年间,多方打听了解,才知这蛊的蛊虫种下后,以啃食寄主骨头而生,被施蛊者,每逢十五蛊虫开始噬咬骨髓,疼痛非常人能忍。一般借此蛊来治入魔之人。至于时锦用它做什么,我不清楚。” 姚观又问道:“你说她跟着他爱人走了,他爱人是谁?” 芍药道:“时锦模样标致,性子软糯,喜欢她的人很多,但她都看不上。后来她要走了,我才知道她喜欢的是一世家子弟,却并不知道是哪个世家的子弟。唉,如果她当年看上的是我们冰心门派的男弟子,也许就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去了。” 姚观问道:“她离开后还回来过吗?” 芍药答道:“没有,她离开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几年后有人送来了她的药篓,我们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药篓?” 芍药低头摘下挂在腰侧的一个小小药篓递给姚观:“凡我冰心弟子,都随身携带药篓,药篓底部刻有各自姓名。送药篓的人也未留下其他信息,只道是时锦不在了,将我堂里的东西还回来。” 姚观握着茶杯的手隐隐发抖:“这么说,并没有人真正见到时锦的死。” 芍药顿了一顿,点头道:“虽然我跟时锦做师姐妹的缘分并不长,但我也想她好好活着。如果姑娘真不能接受,那你不妨就按照你心中所想的那样,给自己留个念想。” 姚观坐了会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又问道:“一直听说冰心堂妙手仁心起死回生,如果时锦真死了,有什么药能起死回生吗?” 芍药:“起死,起的是将死之人;回生,只能回命数未尽之人。凡人生死轮回乃顺应天命。姑娘,时锦师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再没有救得活的道理。” 姚观本身就是死了在活回来的,她不相信时锦就这么真死了:“没有任何办法?那起死回生四字不就是骗人的吗?” 芍药看着面前倔强的小姑娘,默了默说道:“起死回生并非骗人。百多年前,我们冰心堂曾有一生死人肉白骨的圣物,名唤普度众生,封于九黎扶桑神树之中。后因缘巧合之下流落皇室,如今已被埋入中原古皇陵。从此以后,本门再没有你说的这种起死回生。” 叔寂回来的时候,姚观在房中已喝的大醉。看着脚边的大酒坛子,叔寂问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姚观趴在桌上,大着舌头说道:“原本想留给你一半的,喝着喝着没忍住,就喝没了。” 叔寂握着姚观手臂扶起她:“都已经喝没了,还趴桌子上做什么?回床上休息吧。” 姚观借着叔寂手臂的力量,站起来摇头说道:“我原本是有点伤心,结果喝完了酒变得更伤心,这么伤心就睡不着。叔寂,我想等你回来,跟你说说我的伤心,说完了就能睡了。” 叔寂顿了一下,低头望进姚观已经迷蒙的眼里:“好,你说。” 姚观推开叔寂的手去够桌上的酒杯,被凳角绊了一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倒,叔寂一把拉住她往怀中带了带,姚观双腿本就喝的发虚,被这么一带就半靠在了叔寂怀里。 姚观也没注意,就着这个姿势红着眼睛嘀咕:“我跟你说啊,芍药跟我说,我妹妹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我的妹妹聪明伶俐必定长命百岁,怎么可能死了呢?我找了她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她,她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看着面前的姚观,叔寂想,如果是在姚观开心的时候,自己肯定要问问她,为什么聪明伶俐就一定长命百岁? 但现在她不开心,他什么也不想问,他只想抱抱她,安慰她。 一抹似血残阳从窗口斜斜探入,落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描出一双纤长的影子…… @@@@@@@@ 都说山中无岁月,常理来说那是修道高人才有的境界。 在去九黎城之前,姚观也曾跟着叔寂和楚君白不按常理的混到过这个境界,可一趟九黎回来,姚观的心境再难回到从前。 如今在姚观看来,太虚观内的四季突然变得很是分明。 那一场螟虫之祸,最终在八大门派的合力镇压下,消弥于大荒。因各派分工不同,是以回门的弟子也并没有一同而归。 姚观这一队,算是回转山门早的。 太虚观山门前那株千年古枫红了第一片叶子时,楚子俞那一队也回来了。 姚观和叔寂早早的站在枫树下等候。 楚君白背着包袱提着个笼子走到姚观和叔寂身边:“恭喜你们的酒搭子成功归位!” 姚观接过楚君白的笼子回道:“同喜同喜。” 随手掀开笼上遮着的黑布凑到跟前,晃了晃又说道:“哎,这黑漆漆的胖鸟哪来的?” 笼子里的鸟傲娇的一甩头:“哼,人家那里胖了!这明明是魁梧!” 姚观稀奇道:“还会讲话啊,是八哥么?” 那胖鸟把头甩的更远:“八哥那小鸡仔,我一翅膀可以扇飞好几只!人家是鹩哥!” 姚观看着面前红嘴黄爪,除了后颈一抹淡黄,通体黑到发紫的的小东西,笑问楚君白:“真有意思,这趟山下的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开始养鸟了?” 楚君白道:“不是我养,是带回来给你养。”说完凑到笼子更前,指着姚观对那只鹩哥说道:“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了。” 姚观看看那鸟,再看看楚君白:“我没说我想养鸟啊。” 楚君白说道:“大家都能召只灵兽,你召不出来就召只鹩哥好了。这可是全天下最能讲的一只鹩哥了。” 笼子里面的鹩哥先是恭敬的对着楚君白鞠了鞠躬,然后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瞪着姚观,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小姑娘是我主人?啊,那我刚才是不是气势太过强悍,把她给得罪了?” 姚观望望楚君白,再望望叔寂,最后望着鹩哥做沉思状:“嗯,你这么强的气势,的确把我得罪大发了。” 小鹩哥忽然换了一副嗓子,说道:“主人,我错了。”声音似黄莺出谷,说不出的婉转柔媚。 姚观惊讶道:“还会撒娇!好吧,这次饶了你。” 小鹩哥在笼子里面转了几个圈,又换一副嗓子,说道:“想我神勇威武,在鹩哥界老少通吃,跟的主人也真是英明豁达。” 音调似环佩叮咚,诉不尽的温柔干净。 姚观直起腰,对着楚君白说道:“这么有趣,你到底哪里找来的?” 楚君白伸手打开笼门,说道:“捡到的,也不知道哪个土财主养出来的,世道这么乱,估计是土财主逃命的时候忘带了。像这种家养的鸟,流浪出去八成饿死。这么能说会道的一副嗓子饿死了,岂不可惜?” 叔寂接过话,问道:“你怎么不自己养?” “我一大男人,年纪轻轻天天玩个鸟,算怎么回事?” “那我一大姑娘也不合适啊。除了我自己,我还没养活过东西,早晚得养死。” 楚君白轻轻拍了拍笼子,笼子里面的小鹩哥就飞了出来,绕着三人兜了两圈后,落在姚观肩头,蹲着。 楚君白从身后包袱里面掏出一大包山楂递给姚观:“很好养的,给什么吃什么。我回观里的路上只采到山楂,这么酸还清胃刮肠的山楂它都能吃的这么胖,你不用害怕会养死他。” 肩头的鹩哥配合着楚君白的话,挥了两下翅膀,凑在姚观耳边说道:“主人,我这是魁梧。” 姚观看着肩头这么喜人的一只鹩哥,终点头道:“行,那我养养看吧。” 楚君白接道:“那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姚观歪头逗着鹩哥:“我想想看,给你取个什么名字,才能体现的出你这通体的气派。” 鹩哥立马蹭着姚观的脖子:“名字自然要起的威风禀禀,让人一听就望而生畏的那种。” 姚观点头道:“成!叫八哥吧,一听就是当大哥的,威风!” 蹲在肩头原本还有点小兴奋的鹩哥,听到新名字一头栽下了肩头。 楚君白到的当晚,三人在月光的掩护下,半夜偷溜到后山喝酒。 秋月如珪,半座山头的叶子已红透,风从远处吹来,簌簌的带下一片一片的红枫,美过阳春三月的杏花雨。四周有不知名虫鸣,偶有刷啦声,是鸟儿夜归巢的声响。 酒过三巡,楚君白问道:“此去九黎皇城,可有见到康仪?” 姚观摇头:“没有,听她家老仆人说,康仪去巴蜀还没回来。” 楚君白笑道:“你抛下我跟着叔寂要去九黎,心心念念要会她一面,还不是白跑一趟?” 姚观想,没有见着康仪的确是遗憾一场,但意外收获了时锦的消息。可能冥冥之中也是天意,喝着酒叹息道:“也不算白跑一趟。” 楚君白问道:“哦,这么说来,定是有旁的收获?” 姚观一顿,点头道:“嗯,至少知道康仪家在哪了,还知道她居然是天下钱庄大荒首富的大小姐。唉,想不到我身边还有这么一个隐形富豪,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楚君白望一眼叔寂:“那真是想不到了。” 姚观随着楚君白的眼神,也望着叔寂:“对啊,叔寂,你跟康仪家这么熟,你怎么也没跟我们说声。” “说了你会嫌弃康仪的家世吗?” 叔寂握着杯子回道。 姚观震惊:“怎么可能!” 她有资格嫌弃么? 叔寂点头:“那说不说有何要紧?” 姚观只能也点头:“……” 楚君白给两人斟上酒,说道:“我这次去西陵城,听到一则传闻,与此次螟虫之害成因有关,但因牵扯西陵城城主的家事,也算得一桩权贵秘辛,传闻很快被压下来了,你们听不听?” 姚观一定有八卦,立马坐直身子来了精神:“秘辛都是次要的,事关螟虫成因,我们还是听一听吧。” 叔寂喝着酒,也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