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在夕云羽霞镇的中心地带,占地不小,前厅是用来问诊开药的草木厅,后堂是用来收治病患的养息馆。济世堂里的大夫也不少,除了坐堂医,定期还有几位有名的游方医来看诊。江秀云的药费和诊金都很亲民,所以口碑一直都很好。 柳昕月跟着冷珏踏进草木厅的时候,满堂人都安静了一下。毕竟这两人的长相气质都不是随意见得到的。除了经常出入红叶庄的韩大夫和他的药童芫芷淡定自若以外,其他人都呆了那么一小会儿。在后堂的江秀云正好掀开门帘出来,见到两人便道,“怎么这么晚?” 柳昕月吐吐舌头,“云姨,是我又睡迟了。”说完,又偷偷瞥了冷珏一眼。 “娘,人在哪?”冷珏开口问道。 “跟我来吧。”江秀云转身又进了后堂。 两人跟了上去,迎面扑来的是浓重的药味。养息馆被分隔成了几个小间,收治了不少病患,有摔伤的断腿的断手的,也有大小风寒风热内体失调的。那些长疮流脓会传染的,都被隔离在更隐蔽的里间里。药童们和大夫们穿梭往来,忙得不可开交。 江秀云带他们进了里间。跟外堂不一样,里间的隔间都有门,大部分都关着。偶尔有药童从门里出来,脸上也是蒙着白巾捂着口鼻的。 “戴上。”江秀云给他们俩一人一条白巾,然后自己也蒙上了。 三人走进最里的一道隔间。 隔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男人,脸色青灰,一动也不动。刚一进门柳昕月就感到不对劲了。这屋里阴气非常重,她压根不需要近看就知道那男人身上不干净。冷珏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开口,只凑近了看了那男人一眼,眉头锁得更紧了。 柳昕月也凑了上去,细细观察了一眼,也变了脸色。 “怎么样了?”江秀云见两人脸色不好却不发一语,心中有些不安。 “我确认一下,是那个东西吧?”柳昕月抬起头问冷珏。冷珏点了点头。 “是什么东西?”江秀云追问道。 柳昕月转身看着她,神情严肃,“云姨,他不是中邪了。” 她顿了一下,“他甚至都不是个活物。” “不是活物?”江秀云一脸惊慌。 “它现在是个‘瓮’”。柳昕月低声说道。 “瓮”是专门吸食魂魄的低等魔,它甚至还不能被称为魔。它只是被魔族下了“噬魂蛊”吃了魂的尸体而已。 这尸体得吃满九九八十一个魂魄才能进入魔界,成为五等魔。 “噬魂蛊?”江秀云虽然不修灵,但是对这些东西可是一清二楚。 “嗯,”冷珏点头道,“他在这里躺多久了?” “算起来有一整天了吧。”江秀云大惊,“这么说这里间的人……” 三人赶紧推门出来查看其它屋子的病患,果然都死气沉沉的,有的隔间里甚至还倒着几个药童。 冷珏转身就往回走。 “怎么办啊现在!”江秀云一下慌了神,“还能救吗?” “云姨您别急,”柳昕月拉住她的手,“您先出去等着,这边交给我们吧。” “嗯。那你们自己小心点。”江秀云从不在这个方面跟人较劲。她又往最里的隔间望了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柳昕月关上了里间门,转身去找冷珏。 进门的时候,冷珏已经布好定身阵了。 “吃了几个了?能救几个?”柳昕月开口问。 “十七,”冷珏看了她一眼,“十吧。” 柳昕月不说话了。“瓮”在吃掉人魂之后,会在体内把他们熔成魂丹。魂丹若成,魂魄就再无法回到原主的身上了。 “动手吧,我来收魂。”说完,她便张手想要画个收魂阵。 “不必,我一人便可。”冷珏淡淡地开口,然后左手一抬就在墙上开了个收魂阵。 柳昕月目瞪口呆。这人果真不是一般的强。 冷珏闭上眼,心念发动。 床上的“瓮”猛地张开了眼睛。它的眼珠子全是黑的,直勾勾地瞪着冷珏,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定身阵开始发光,“瓮”的四肢躯干被牢牢地定在床板上,纵然它用力扭动,也无法挣脱。 冷珏睁开眼,伸出右手两指并拢指向它,又念了一波咒。 “起!”他厉声令道。 “瓮”立刻坐了起来,双臂紧贴着身躯,仿佛被绑住了一般,双目圆瞪,青灰色的脸逐渐溢满黑气。它开始浑身哆嗦,唇齿打颤。 “招!”冷珏又令。 “瓮”张开了嘴,幽蓝色的雾状球体从它的嘴里慢慢飘了出来。冷珏左手一翻,朝着墙上的收魂阵注入灵力。灵阵发光,将球体一颗颗吸引了过去固定了起来。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半点犹豫都没有。 柳昕月站在冷珏身后,强忍住要给媳妇儿鼓掌的冲动。 十颗魂球,在阵里发出幽幽暗暗的蓝光。 “净。”冷珏张开左手五指,十颗球渐渐明亮了起来,变成了莹白色。 “归。”冷珏放下手,阵里的光逐渐熄灭,十颗球迅速离开,穿墙而出。很快的,隔间外就有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去看看。”冷珏偏过头对柳昕月说。 柳昕月立刻转身出去。能同时控制两个阵还能念咒行法的人,压根不需要自己在一边守着。一想到之前天天叫嚣着要跟他打一架的自己,柳昕月心里就臊得慌。 她一间间查看下去,七个没动静,十个咳得一脸惊恐,跟冷珏估算的一人不差。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小药童颤悠悠地问道。 “你先说来听听。”柳昕月反问。 “我记得是在给吴大哥换膏药来着,好像是闻到了一股花香,便就昏昏沉沉地了。”药童思索着回忆道。 “是的是的,我也闻到了,花香。”躺在床上的男子吴大哥也应和道,“那味儿闻着挺舒服的,我好像也睡着了,还,还做梦了。” “梦?”柳昕月皱眉。 “嗯,不记得梦到什么了,就觉得被关在个黑屋子里头,又湿又冷的很不舒服,”吴大哥回忆道,“后来好像看到了一道门,门外有亮光,也就赶紧逃出来了,然后,就醒了。” “我也是的!”小药童惊异地看着吴大哥,“我也是这样的梦!” “啊?一样的?”吴大哥也有些不可思议了。 “小兄弟,我们这是怎么了?”他抬头问柳昕月,“你是修灵的吧,说说呗。” 柳昕月一时语塞。她总不能告诉他俩说,“对,你们俩被魔吞了魂魄,运气好被救了,隔壁几间还有七个运气背的救不会来死透了”吧。那么惊悚的事情说出来,云姨的济世堂还要不要开了。 从小胡诌惯了,柳昕月脑子一转就想到一种解释。 “无须惊慌,你们这是中了幻术,这附近正有天煞盟作乱,我们就是来解决的。” 没错,屎盆子就是怎么扣的! “啊?天煞盟又来作乱了!”吴大哥立刻义愤填膺,“这帮子妖人不好好修灵成正果,偏偏修这些邪魔外道的鬼东西来害人!天道盟怎么还不将这帮东西清除干净啊!” 柳昕月懵了,这怎么怪到天道盟头上了。 “天道盟一直在做事的!”小药童突然开口了,“我爹爹他们天天都在外奔波平妖的,又要对付天煞盟,又要对付魔族,很辛苦的。” 药童说罢,低下头去,“我都好久没有见到爹爹了。” 吴大哥自觉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住啊,我也就是急了。还有,谢谢你啊,小兄弟。”他抬头向柳昕月道谢。 “可别谢我,救你们的是冷家二公子。”柳昕月脸皮还没有厚到抢人功劳的地步。 “冷二公子?”药童突然抬起头,一脸惊喜,“你是说冷珏冷枫遥公子?” “嗯。”现在的柳昕月完全可以理解药童的满脸崇拜是怎么来的。 “哇!”药童腾地站了起来,“他在哪里啊,我能…我想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