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犹如利剑,直直戳进了昂卡的心窝里,女人又气又伤心,嘴唇不住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颠三倒四地重复儿子的名字。
昂卡在养老院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自打莱茵退役后与贝奕筹办起养老院,昂卡和她时不时来帮忙的女儿就成为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查途尔也很疑惑,自己对于父亲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记事以来他一直都是和姐姐妈妈住在一起。
长大一些后,放学回来也会好奇自己的父亲现在在哪儿。 只不过萨巴跟他说过好几次,她们共同的父亲已经死了,让他不要拿这个去问妈妈,会惹她伤心。
年幼的查途尔似懂非懂地点头,自此再没有问过妈妈和父亲相关的事情。同样的,前段时间在养老院附近遇到父亲时,他也听了爸爸的话,没有将那次见面与后续的联系告诉妈妈和姐姐。
塞听了儿子的话,矮墩墩的身子笑得一震一震,恶意满满的目光黏腻地扫过昂卡:“听清楚了吗,我儿子要跟我走。”
查途尔跟着点头:“妈妈姐姐,我想去找爸爸玩几天,过几天就回来了。”
“你要是跟他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萨巴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流了下来。此时的她分外后悔,为什么妈妈要把所有事都瞒着查途尔,为什么所有的恨意与痛苦都只有自己和妈妈在承担。
“他不是好人!”
“他是我爸爸! 你们还骗我他死了呢,我才不信。”
萨巴还想说,被缓了一下、重拾了些许力气的昂卡按住。
女人身材矮小,脊背也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微弯,脱离传统太久的女人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纱丽和裙子,而是每天都穿着耐脏的T恤和长裤,今天也不例外。
粗糙暗沉的双手擦掉自己和女儿脸上的眼泪,熟练地在裤子两侧蹭干。她看向不远处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人,深吸一口气后也不再给男人留脸面,直接将过去那些灰暗的记忆娓娓道来。
当年的事情说来也简单,昂卡与丈夫原本生活在一个边境小城,枪支、毒、偷渡、器官贩运等等灰色生意猖獗到警察都被迫睁一只眼的程度。
而且她们为了房租便宜,只能租在临近沙漠的偏远郊区,每晚都能听到边境线外传来的枪声。
昂卡经营着一家小饭店,座位一半摆在室外,室内也并不宽敞,高峰期也只是将将坐满。店员也只有赛一个人,食材采购,烹饪,收洗盘子,点单收钱,端水上菜,全是夫妻俩在做。
虽然昂卡的厨艺不错,但客户群体摆在那边,能收到钱都算好的。倒霉的时候,有人在店里头直接开枪,或是掀了桌子就打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能和青梅竹马的丈夫一起,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昂卡很知足。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偏离轨道的呢? 昂卡也记不清了。
是那次嘴唇上还没开始长胡渣的邻居儿子约书亚像模像样地揣着枪来店里收保护费吗?
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即使是带着枪,在熟悉的长辈看来也只是滑稽。塞只是笑了一声,就被恼羞成怒的年轻人叫来一堆帮派里的兄弟从店里拖去外面的街上痛打一顿,昂卡想阻拦却被不知道是谁一拳打倒在地。附近店铺里的邻居也不敢出来阻拦,只各自缩在店里,透着玻璃观望。
小年轻们很快就走了,走前还轻蔑地吐了赛一脸痰。为了店里晚餐时的微小进账,两人在尘土飞扬里相互搀扶起身。塞被这样羞辱只觉得火气上涌,手哆嗦着把脸上的污物蹭掉,想去店里把那把藏在收银台底下、用了她们半个多月收入换来的手枪拿出来。
却在收银台前被昂卡按住了手。女人眼里含着泪摇头,身上的深色纱丽还印着个大剌剌的脚印,即使是小混混也是她们得罪不起的。
又或许是那次镇上的治安官来店里吃饭?白皮肥胖的治安官从开着空调的警车里下来,一进店里就大声抱怨着店内的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