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一队疾行人马悄无声息来至玉县郊外。
东方山上将将露白,日头欲出未出,稀薄晨光将这一队十六七人的队伍勾勒出模模糊糊的剪影。
“吁!”
为首的男子勒马,抬手,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前面就是玉县界了,未免打草惊蛇,请诸位在此处换上玉县衙役服饰。”
“二姐姐,我这衣服大了些。”
阿乔一遍系着腰带一边向蛟二抱怨。
正整理帽子的蛟二回头看她,果然如孩童偷穿大人衣服,一张精巧俏丽脸孔在过大的帽子下,竟显得十分滑稽。
自过了玉县界,这一路上阿乔头上的帽子总时不时下滑挡住眼睛,总得抬手扶一下,不知不觉间,一行人牵着马,不多时便到了县衙所在的街道。
“前面怎么这么吵?”阿乔在身后轻轻问,蛟二也有些疑惑地看向谢慕行,而谢慕行一脸了然。
“想来是丢了孩子的乡民聚在衙门口了。“
果然,转过一个街角,蛟二就看到不远处的衙门口,已聚了一众男女老少,将县衙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里有掩面哭泣的,有捶胸呐喊的,有愤慨怒吼的,各个面色都焦急难掩。
为首那个衣着颇显华贵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朝着衙门口大喊。
“不过七日,县里已丢了三十几个婴孩,你们县衙是吃干饭的吗!”
众人纷纷应和,一时间,朝县衙门扔破瓜烂菜的,用身体猛撞衙门大门的,奋力击鼓呐喊的,还有因焦急悲伤嚎啕大哭的,喧声沸沸,那阵势仿佛要将衙门楼都拆了……
而县衙门却紧掩着,无人应声。
谢慕行见状,脸色一沉,忙一抬手拦住众人脚步。
“此番情景,正门是进不去了,”说着,他侧头问身边一名副手,“林越,县衙侧门可方便绕行?”
名叫林越的副手闻言上前,向谢慕行一拱手。
“玉县衙门东侧门可行,属下先去通报。”
说完,那副手将头探出巷子,左右看了两轮,便身姿矫捷地跑进了东边巷子里。
“现下还未到卯时,衙门口竟已聚了这么多人。”
谢慕行皱眉,侧头看了蛟二一眼。
“看样子,县衙内根本无人敢开门。”
蛟二也面色凝重,此案丢失众多婴孩,定是群情激奋。
看那拥堵于衙门口的人群中,多的是哭到几乎晕厥的年轻母亲,蛟二不仅心头一紧,想到螣村那位,便下意识回头看了阿乔一眼,却见她头顶着不合适的帽子,如今已滑到眼前,需要扬起下巴才能看清前路。
“你换这个,”蛟二伸手摘了阿乔的帽子,又怕她冷,从怀里掏出一顶黑色的裘皮小帽给她带上,“好点了吗?”
“这下舒服了!”小衙役打扮的阿乔开心回应,穿了这身衣服,平日里的机灵样子都打了折扣,看起来竟有些傻乎乎。蛟二看她开怀,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
一旁的谢慕行将二人的举动神情看在眼里,后又将目光落在蛟二脸上,嘴角微微勾起,轻叹一口气,似是在品味她看向阿乔时的那个笑。
说话间,副手林越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巷口。
“大人,请随我来。”
县衙东侧门开在巷子深处,平日里少有人走,此时开了一道缝,缝里是两个衙役,开门前探出一颗脑袋左右看了,确保没有请愿百姓跟来,才放心放了众人进来。
“巡检使大人,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谢慕行抬头一看,竟是玉县知县方世泽。
“方大人,”谢慕行将手中缰绳交给下属,摘了帽子,朝正向自己行礼的方世泽回了一个拱手礼,问道,“今日这么早竟已在衙门里了?”
“嗐,谢大人有所不知,”方世泽脸上尴尬,“此案紧急,方某昨夜整夜未离,在衙门里看了一夜的笔录卷宗。”
“方大人敬业辛勤,谢某钦佩。”谢慕行微笑,又朝方世泽一拱手,道,“请方大人将此案笔录卷宗也予谢某一看。“
“快,把笔录给谢大人拿来。”方世泽回头吩咐身边的衙差,不一会,便有人拿了厚厚一叠字纸,双手递到谢慕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