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妾林氏带着哭腔的哀求,又看看乳娘何氏怯弱的样子,再想想被盗走足有三日的幼子,周路乾手上争抢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犹豫着缓缓垂下手来。
何氏松一口气,紧紧护住孩子的双臂才刚放松了些,就听得一个冰冷严厉的声音自庭中响起:
“老爷,这何氏身为乳娘,竟勾结家丁拐走主子,岂能让凤儿长留于如此恶仆怀中?”
说话的是王氏。
蛟二侧目看她,只见她面色淡然又冷漠,说到恶仆二字之时,嘴角微微下撇,似是竭力掩藏心中厌恶。
听了这话的周路乾眼眸一颤,本放弃争抢孩子的双手又再度举起,一把便将何氏怀中安睡吃奶的小公子抢了过来。
“老爷!”林氏还想阻拦,却被周路乾瞪了一眼,只得收声作罢。
拉扯中,何氏几乎站不稳,被小公子含住的乳房也被拉扯得生疼,嘴上不禁发出一声呼痛。离了何氏温暖怀抱的婴孩嘴上还在做吸奶的动作,却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立即再度大哭起来。
“来人,”周路乾将手中孩子递给一旁柔弱拭泪的林氏,大声对家丁们吩咐,“把这恶仆何氏给我绑了,拖到马厩里关起来!”
“老爷,别!”林氏手里刚接过咕咕啼哭的孩子,正在整理争抢中扯开的襁褓,听到周路乾这一句,慌乱地喊了一句,可话音刚落,眼神对上周路乾拿双震怒的眼,便又像受惊的孩子,弱弱垂下了头,嘴里支支吾吾起来:
“今夜风雪大,马厩太冷,乳娘若是病了,只怕乳汁不可饮用……”
“这样的恶仆,周家岂能容她!”王氏站在远处发话。她不曾靠近一步,可却并未放任事态自流。
“如此恶妇的乳汁,岂能让我凤儿继续饮用?”周路乾怒不可遏,朝林氏吼道,“你休要再为她说情!”
周路乾狠狠说完,又一把从林氏怀里夺过孩子,朝房中大步走去。
林氏被吼了一句,本就怯弱的表情,此时更是像吹散的花朵,惊慌忧惧全都聚在那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上。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一双泪眼先是看了看门内不知所措的何氏,又看了看庭中款款立着的王氏,匆匆低了头,快步跟上了周路乾的脚步,也朝屋里走去。
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王氏嘴角一撇,回头对愣在原地的家丁们说:
“愣着作甚,老爷让你们把这恶妇捆了!”
“是!”
庭中家丁们得令称是,便撸起袖子上前去将那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何氏拿了,拖至庭中,迫着她跪在了周吉身边。
那王氏此时才终于挪动了脚步,朝被押住的二人走了几步,停在距她们三尺外的地方,从上往下睨着二人,嘴里轻蔑又带着愠怒道:
“周福,周禄,将这二人捆了押下去,女的重责家法一百,男的一百二,生死不论,明日一早丢到后门外去!”
庭中众人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惊诧表情。蛟二此时也皱紧了眉,不知这周家家法为何,竟能随便赏人一百,且还是当着都巡检司的面,果真霸道。
“夫人,老爷,饶命啊!”那周吉本来一言不发,可听了王氏这话也一下子被吓得脸色煞白,忙开口求饶。
“饶命?你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怎么现在知道讨饶了?”王氏嗤笑一声,眼都懒得抬,只看着屋顶积的雪,十分不屑地反问。
“我,我是财迷了心窍,拿了何氏的钱财才答应帮她,周吉我绝无伤害小公子之心,更没有那个胆!求老爷夫人开恩,饶小的一命吧!”
“笑话,那何氏能有几个钱,竟还能收买了你?”王氏这下虽也是嗤笑,可面上竟显露出一丝好奇之色了,“你周吉入府这许多年,怎么没听说你是个眼皮子这么浅的玩意?”
“夫人,夫人饶命啊,我是收了何氏二百两银子,可她再三向我保证,绝不会伤小公子一根汗毛,我才答应帮她的。老爷,夫人,念在我为周家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条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