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沈晏知是个感情薄弱的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情绪薄弱。
他只在病的厉害的时候会表露出明显直白的烦躁,除此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冷淡又漠然的,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鲜明的界限,外头的悲喜都与他无关。
周清和年幼见他时还不至于这样,可在往后数年的长成里,他经历的缺失和崩塌不计其数,因而造就了如今并不健全的性格。
堪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周清和远远就瞧着那边气氛不对。
心里头焦急,她避着人群,踩着高跟鞋,风驰电掣的往那边赶。
外公对沈晏知不满意,必定会寻个由头,蓄意为难,老头是活了一辈子的老狐狸,沈晏知怎么可能算的过他?
“哎……云姨?”
半途被优雅贵气的中年贵妇拦住,周清和勉强定神,笑着取过一杯酒,接了对方的吉祥话。
新婚之日,图的自然就是个喜庆,更何况……云湄负责的工作是V市的文物展出,属于文物局特意聘请的专家组,在业内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就连沈晏知平日都对她客气又礼貌,周清和更是多敬她几分。
“之前看你见到我,好像不太惊讶。”
云湄笑着喝了一口酒,“我以为在沈家看到我,你会非常惊讶,清和,你猜到了吗?”
作为沈老爷子的续弦,她也跟了沈老爷子有些年头,但她并不经常露面,平日一起工作的同事,知道她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没有,”周清和摇头:“不过看您气质,在哪里出现,都不会让人觉得惊讶。”
沈老爷子是有续弦的,这个周清和一直知道,然而这位续弦多年来非常低调,也不常在老宅出现,存在感很低,她才一直未曾关注。
但这个人是云湄……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令人吃惊。
“很难想象,沈晏知能够娶到你,”云湄见她频频张望那边,拍拍她的肩,放她过去:“这是他的福气,也希望……是他前半生苦难的终点。”
周清和神色一顿。
“去吧——”
回神过后,她加快脚步回了林氏坐席,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有些急促,几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
连沈晏知都站起来,往前迎了几步,似是觉得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周清和没应,握了握这人的手,发觉冰凉,又探头去看林宏郢:“外公,你不会给阿晏灌酒了吧?他胃不好,不能喝多的。”
听到这明显袒护的言辞,林宏郢纳闷又好笑,直接没好气的摆摆手,“我又不吃人,瞧瞧你方才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样子,生怕我把沈大总裁吃了一样。”
周清和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累了,昨晚都没睡好,阿晏陪我去休息一下,外公,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今个儿您老人家精神不错,宾客如果有想跟您问个好的,看在我面子上,可不许拒绝哦——”
老头儿年纪大了,早早就退出理事,下头子孙又众多,家庭也和和睦睦,平日里早早就过上遛鸟逗狗的悠闲时光,身体矍铄,唯独只剩的一件心事,就是自个儿多年前过世的女儿。
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并不仅仅因为女儿背负的罪名影响家族名望,而是他不相信。
他绝不相信优秀卓绝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血亲之逝,罪名加身,这每一个字,都是混着血和泪的。
面前的女孩子啊——
是多神似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