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的县尉是个老学究,很老很老的那种老学究。
当然,这里的老并不特指他的年龄,而是做派。他的很多思想都是依从古人的刻板教化,比如,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有三从四德。
尽管天启王朝已经达到历史上空前的繁荣景象,京城又地处西北,受胡人开放的观念影响,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早就被人抛弃了。
可似乎每个时代都有那么一些人,捧着守旧的思想,到处宣扬“古”的好处,并处处反对且抑制新思想的形成,长安县县尉程祖和就是这样一个思想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学究。
柳穆清第一次来,没什么准备,只是写了一个立女户的申请,便被程县尉以于理不合为由打发回去。
而这一次,柳穆清不准备和对方讲情,而是讲理,要将她查到的律法拿到程县尉面前逐字逐句地讲。
按照天启王朝的律法规定,女子若没有直系血亲,是可以向官府提出另立女户的。为的就是很多没有父母的孤女被所谓的亲眷们以各种借口吞没田产,导致孤女无法生活。
只是申请女户要受刑二十棍,取义为脱胎换骨,从此由长辈名下脱胎换骨独立出来。
这一点,不管实施上如何艰难,但对于一般走投无路的孤女来讲还是可以和命运搏一搏的。柳穆清虽然不赞同二十棍的刑法,但到底从律法上给女子留一条生路,在这个世界,也算一种“温情”了吧。
程县尉被柳穆清搬出的律法怼得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柳穆清说的是对的,我朝的律法的确有这么一条,允许女子独立为女户。
但他不能接受在他的治下居然有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子存在。柳国公府又不是绝户了,柳相书还在呢,她怎么能脱离自己的亲叔父独立女户?这会被人从孝道上取笑的。
他程祖和的治下怎么能有如此不孝之人,传出去的话,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柳家二娘,你不要拿律法来压我,也别给我举什么前朝孙氏还是本朝杨氏的例子。她们存在那是她们并不在我的治下,如果在我的治下绝不允许女子立女户!”程县尉激动得面红耳赤,要不是他今日身穿官服,他早就对这一条不合礼法的律法大骂起来。
“区区一介女子,还妄想什么独立女户,不要丢老国公的脸面了,快快回府吧,女红才是你要考虑的。 的女户上,不如多花心思打扮打扮自己,将自己嫁出去才是正道!”
程县尉说完,也不给柳穆清辩解的机会,大概是知道柳穆清嘴皮子厉害,总能说出一些歪理,辩驳起来自己未必是对方的对手,直接让衙役将她扫地出门!
柳穆清有些委屈,这世道的女子活得太过艰难。
看似风光无限的京城第一才女,在这时代大部分男人的眼里,最终归宿只是后宅那三尺高墙。
他们可以寄情于女子的才华,却希望自己娶到的女子是只愿意洗手做羹汤的、没有独立意识的,视他们为天的附属物。
这是何其悲凉的一件事!
柳穆清呆坐在公廨前的台阶上,平日漆黑的双眸此时充满灰败之色,像是丧失所有希望的布偶一般,眼神里没有一丝光彩。
“不要哭,你生来便是带着光的,明媚而耀眼。若哭,便会失了这份光彩,所以要笑,尽情肆意地笑。”